閆老太爺感覺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中滿是猜疑和蔑視。
徐清歡突然問過去:“閆家在江陰多年都做過些什麼?”
閆老太爺喉嚨一緊。
“自稱書香門第,家中可有趕考的舉子,可有育人、開蒙的先生?”徐清歡看向閆老太爺,“自覺是前朝遺民,卻還不是在大周朝廷治下生活,受的是大周朝廷的恩澤,能得到的利益從來都會攥在手中,得不到利益就以遺民姿態自居,放不下遺民這個身份,不是為了前朝的皇族,而是少了這塊遮羞布,閆家小人嘴臉就會暴露於人前。
真的有如此風骨,你就不會縱容兒子向朝廷買軍功,也不會拿捏孫女,逼著她去郡王府求情,希望朝廷對你孫兒網開一麵。”
閆老太爺哆嗦著道:“士可殺不可辱,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們家,更不能汙蔑……”
“汙蔑前朝嗎?”徐清歡道,“看來前朝遺民這個身份,的確是你安身立命之本,隻有在危急時刻,你才想要用它來保命。
前朝已經覆滅多年,如今站在這裡的人,誰還知曉前朝時的情形,多數人求的不過是個安身立命之所,隻有少數人包藏禍心,伺機而動,想要以此獲得利益,若是這樣的人都能覆地翻天,那諸君也就不必再懷什麼期望。”
閆老太爺望著徐清歡,仿佛看到了什麼凶神惡煞的東西:“你這個女子……”那些辱罵婦人的話恨不得立即脫口而出。
“我勸閆老太爺不要自賤。”
徐清歡淡淡的聲音傳來,閆老太爺隻覺得渾身一抖,他惶恐地向周圍看去,感覺到那些衙差隨時都會抽出身邊的利刃向他砍過來。
“沒有,我們不是什麼前朝遺民,我們什麼都不是,不過一介草民而已,求大人們饒了我們吧。”
閆大老爺先跪下乞饒,冷汗從大顆大顆地落下來,滿臉的惶恐。
閆老太爺見到兒子這般模樣,頓時瞪圓眼睛向人群中看去:“你們還愣著做什麼,朝廷又要殺人了,不要被她三兩句話唬住……”
說到這裡,閆老太爺發現人群中有幾張臉孔已經不見了。
“你們這些愚民,難道就讓大周這樣安穩的坐擁天下了嗎?”閆老太爺愈發的癲狂,如果沒有了彆人的支持,他還有什麼可以依仗,他們就真的要完了,失去了寶物,也沒有了身份,從此之後還會為人不齒。
“呸”不知是誰吐了一口。
其他人紛紛效仿。
“買軍功、挖自家祖墳的人,也有臉麵說旁人是懦夫。”
“閆家不是向來如此,賣了自家女眷換取銀錢,閆家的兩位小爺始終沒有好姻緣,那是因為沒有人願意將女兒嫁過去。”
“住嘴,你們都給我住嘴,”閆老太爺額頭上青筋暴出,“你們不要再逼我,否則誰是前朝遺民,誰是亂臣賊子,我立即就會說出來,還有……前朝皇室的珍寶,傳國玉璽,你們都不知道……”
閆老太爺話還沒說完。
“嘭”地一聲,一團泥巴撞在了他的鼻口中,這一打仿佛給大家提了醒,立即有人效仿,閆老太爺立即滾在地上。
……
不遠處,徐青安甩了甩手中的泥垢:“要我說,這常州的百姓真是太良善了,都不知道要如何看熱鬨,小爺真是任重而道遠啊,將來到了這裡,還要開化他們,唉!小爺是越來越喜歡這裡了。”
徐青安太過得意,沒有察覺張真人臉上露出嫌棄的神情。
徐青安說完看向張真人:“還愣著做什麼?快去趕場子,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兩個人的身影就快速向城外跑去。
……
閆家父子已經滿身泥汙,看起來狼狽不堪。
閆老太爺吐出嘴中的血沫,恨不得立即裝死過去。
“聽說閆大太太昨日就離開了閆家。”少女的聲音又傳來。
閆老太爺眼皮略微動了動。
徐清歡接著道:“她是料定了閆家會有今日,這才會借故與閆家斷絕關係。”
閆大老爺聽到這話立即活過來:“不可能……那婦人是被我休棄的。”
“真的嗎?”徐清歡道,“為何偏偏要趕在這樣的時候,寧願什麼都不要,頭也不回地離開家門?對了,如何不見閆家大爺?他去了哪裡?”
閆大老爺想及閆大太太那晚的模樣,如同一個瘋子,難不成她真的是故意的。
閆大老爺吞咽一口:“不可能……不可能……她怎麼敢如此……這個賤人……”
“大老爺,大爺真的不見了,”閆家下人上前道,“方才家裡出了事,老太爺怕再有什麼差錯,讓我們去清點家中細軟。
我們也是才發現,那些值錢的金銀首飾和書畫、地契都不見了,這是進了家賊啊。”
閆老太爺聽到這話,喉嚨裡發出一陣抽氣聲,差點就此背過氣,好半天才臉色鐵青地道:“是她,定然是她沒錯,都是她故意安排的,老二為何殺了二媳婦,二媳婦怎麼會在四丫頭屋子裡,我早就懷疑是有人動了手腳,卻沒想到她如此膽大。”老二媳婦不死,老二就不會被關押,他也不會將秘密講給老大聽。
原來閆家是敗在了她手上。
“你到了閆家祖墳,說有人強迫你這般作為,”韓勳表情肅穆,“強迫你的人是誰?或者說,是誰讓你這樣說的?”
閆老太爺渾身的氣力仿佛都被抽了乾淨,一雙眼睛也變得混沌起來,半晌才道:“有人找上了門,送來口訊說我們閆家將要大禍臨頭,我自然不肯相信。
不過他說,他的話很快就會應驗,如果我們想要自保,就照他說的去做。
若是官府發現了我們的身份,我們就說是有人在強迫我們閆家做事,但先不要說出那人是誰,等到今天晚上或是明日……一切就都見分曉了。隻要我們咬定閆家絕無謀逆之心,朝廷也不會嚴加懲辦我們。”
韓勳看向徐大小姐,隻見徐大小姐緩緩頷首,大小姐也覺得閆老太爺這話是真的,讓人送口訊去閆家的人,就該是那個慧淨。
徐清歡道:“該是見那位大師的時候了。”
徐清歡話音剛落,就有衙差送來一封信函:“這是李大人讓人送來的,李大人說,定要請韓大人和徐大小姐仔細查看。”
徐清歡看著那封信,李煦讓人送來的會是什麼?
韓勳將書信打開,隻見裡麵是一份手繪的輿圖,輿圖上所畫正是安山寺。
徐清歡微微皺眉,李煦這次竟然沒有在一旁“審時度勢”,如此積極主動的作為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