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家在北方多年,李煦去北疆時,庾家費了不少心機來拉攏,不過很快李煦靠著自己站穩了腳,庾家也就斷了那個心思,不過一直與李家來往不斷,這位庾三小姐更是如此,動輒就去尋李大小姐。
庾三小姐也算巾幗不讓須眉,經常與父兄一起守城,每當有戰事,庾三小姐都讓女子換道袍,以黃布覆麵,在城中行走救治傷兵,戰事結束之後,這些女子提燈在屍身堆裡尋找尚有生機之人抬回救助,庾三小姐在北疆許多將士心中都有很高的地位。
庾家的男子也不示弱,個個天生孔武有力,北方有不少城池關卡皆由庾家人駐守,就因為這樣,李母總會在她麵前提起庾三小姐,她一直沒能有身孕,漸漸有傳言說她有病症在身,恐怕不能生產。
傳言鬨得沸沸揚揚,到了李長琰耳朵裡,李長琰當著她的麵懲戒了那些下人,她那時為了去見父親手下的副將,剛剛從邊疆重鎮回來,看到這一幕,雖然心中有波瀾,卻也因為諸事纏身,心力交瘁不想太去理睬,不過還是將李家內宅裡清理了一番。
李家的態度曖昧,李母雖然仍舊對她和顏悅色,沒有任何埋怨的意思,但是這樣的平靜下,她能感覺到所有人的態度。
李煦想要求天下,每一步都要走的平穩,不能有半點的差池,李侯夫人不能有孕,李侯卻還不肯納妾,是愛美人還是愛天下?若有人拿住了這一點,必定會翻出些波瀾來。
庾家本就是北方的名門,庾三小姐早在他們沒有成親之前就鐘意李煦,這些年庾家人也算為李家鞍前馬後,若是能將他們招攬入幕,李煦就算是如虎添翼。
這樣的消息甚至鬨到了邊疆重鎮,父親的副將紛紛給她送來了禮物,是要穩固她在李家的地位,突然有這樣的陣仗,讓李家仿佛丟了臉麵,李母突然抱病在屋中,不願意與人多言語。
李煦回到府中時,她已經將禮物都打理好入庫,李母將李煦喚去說了幾句,李煦就離開了家門,當晚本來要回府中用飯,卻隻讓人知會她因為繁忙脫不開身。
那天夜裡,她迷迷糊糊剛剛睡著,李煦風塵仆仆地回來了,她起身去迎他,服侍他換了衣衫,就要安置他休息。
李煦卻拉著她的手坐在床上。
那時李煦的神情如何她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他說:“我已經去找了庾家,與他們說清楚,我李煦絕不會再娶旁人,若是庾三小姐再有這樣的心思,我與庾家必生嫌隙。
清歡,自從求娶你時,我就想好了,今生隻有你我,沒有旁人,至於子嗣,也不必著急,你我都還年輕,我常年征戰在外,夫妻聚少離多,這本就是尋常事,是有人故意以此大做文章,你放心,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第二日李母身邊的管事媽媽被趕去了莊子上,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嚼舌。
庾三小姐倒是還依舊做著她的事,整日四處奔忙,比任何人都要辛苦似的,李母休養了一陣從屋子裡出來,待她依舊熱絡。
再往後,她被送去了京城,北方的一切也漸漸離她遠去,李煦堅持給她寫家書,她也會收到親信送來的消息,庾家仍舊忠心耿耿,庾三小姐似是再也沒有覬覦李煦的心思。
她和李煦常年夫妻分離,有人動了心思送了美人給李煦,李煦不僅將美人趕走,還將那人重責,對她的深情仿佛從來沒變過。
直到,她被李長琰圍殺,那場麵仿佛就像是秋狩,所有人精神高昂,異常的興奮,她一個小小的女子,難得會被李家這樣看重。
那一支支射入她皮肉之中的箭矢,就像是釘子一樣,讓她血肉模糊,沒有誰會不痛,也沒有誰能夠熬過這樣的折磨。
鮮血在她身上流淌的時候,她隻是看著前方,那個承諾會真心待她,今生隻有彼此的李煦哪裡去了。
當年的承諾,她做到了,李煦呢?
那一刻她將一切都放下。
前世她死之後,想必他們都滿意了,今生麵對李家,她也隻需要自己滿意,於是在京中見到李長琰,她抽劍相向,與李家周旋了一輩子,不願意再與他們多費口舌。
徐清歡收回目光,眼睛落在麵前的錦緞上。
至於今生,徐清歡忽然笑了,他們已經走得很遠了。
“姐姐,”徐清悅挽住徐清歡的手臂,“我們去樓上。”
徐清歡回過神,隻見繡莊的掌櫃躬身站在一旁,繡娘也聞聲迎了過來:“怎麼勞煩您跑一趟,您說一聲,我們拿去府裡也就是了。”
徐清悅道:“拿到家中,總沒有在這裡看得舒服,再說,我姐姐的眼光不同,說不得不喜歡你們挑選的花樣。”
徐清悅說著向徐清歡眨了眨眼睛。
兩個人說說笑笑地向前走去。
庾三小姐看著兩個人的背影微微一僵,那位小姐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她下意識要回以笑容,可那位小姐卻冷淡地挪開了目光。
許是因為不相識所以如此,想想也算尋常。
庾家丫鬟玉竹上前道:“我家小姐想看看你們這裡的繡樣。”
“實在對不住,”管事一臉笑容,“這兩日我家繡娘忙不開,恐怕不能照顧周到,兩位能否過幾日再來,或是我們拿著繡樣上門侍奉。”
玉竹皺起眉頭:“你……方才你們明明……”
庾三小姐喊住玉竹:“不要多事,京中還有不少繡莊,我們去旁處看看也就是了。”說完話她轉身向外走去。
離開了繡莊,庾三小姐坐上馬車,吩咐外麵的人:“去打聽打聽,那是哪家的車馬。”
外麵人應了一聲。
玉竹道:“小姐,您也想知道那狗眼看人低的掌櫃小心侍奉的人是誰吧?”
庾三小姐瞥了玉竹一眼:“豈能出來就處處與人爭鋒,這世上達官顯貴比比皆是,與他們相比庾家本來就算不得什麼,你這樣的性子要好好改一改。”
玉竹低頭道:“奴婢錯了,不過小姐這又是為何?”
庾三小姐道:“你當我表裡不一嗎?我並非為了那繡樣,隻是她身邊的人,個個都不一般,於是起了好奇之心,我們在北方太久,不知外麵的水到底有多深,見識見識總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