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著順陽郡王,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常州回來之後,順陽郡王好像變了個人,從前懶懶散散就要做個閒散宗室,突然精神煥發,到處都有他的身影。
當時蘇紈勾結倭人,他要找個信得過的人過去安撫軍心,在宗室中挑來挑去,看中了順陽郡王。
因為順陽郡王一家經過幾次風雨,做事漸漸穩重,他又曾在常州居住,對常州也算有些熟悉,而且以郡王的爵位不至於起什麼風浪。
常州的事,順陽郡王算是做的不錯,難不成現在仗著有功勞在身,就敢在大殿上如此肆無忌憚的言語?
不等皇帝責問,順陽郡王恭敬地道:“皇上,微臣以為寧王爺的提議不妥,不將禍根除去,恐怕不得安生,嘉善長公主也是被人所害,最終卻還要因此擔責,朝廷這樣做,會讓皇室宗親寒心。
現在波及的是嘉善長公主府和國丈,將來呢?事情不解決就會鬨出更多的災禍來,仔細想一想,這人輕易就讓烏斯藏人作亂,長公主受牽連,如今又鬨到了皇後娘娘身上,下一次他會將手伸向哪裡?
也許某一天,他就又找到了寧王爺,寧王爺還能沒事到街上溜溜鳥,喝喝茶,勸皇上想方設法息事寧人嗎?”
老寧王吹胡子瞪眼睛,沒想到順陽郡王將這把火燒到他頭上,他開始後悔替成王爺走這一遭,宗正寺主持大局的是成王,他不過偶爾被請去做個擺設,誰知今天一不小心坐在了主位上。
“皇上,”寧王低聲道,“還是將成王爺請進宮,畢竟當日嘉善長公主府出事,成王妃正好也在。”
寧王剛說完話,順陽郡王嗤笑一聲:“寧王爺這是見勢不對,想要縮頭了。”
寧王臉色更加難看。
順陽郡王道:“不用問成王妃,不要說皇室宗親,恐怕連市井百姓都知曉了,靖郡王和王妃是被先皇所殺,因為靖郡王知曉當年先皇平西北的秘密。
當年在鬆潘衛就藩的安王爺之死另有蹊蹺,如果安王不死,今日坐在皇位上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啪”地一聲,皇帝一掌拍在了桌案上,怒目看向順陽郡王:“順陽郡王,你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順陽郡王沒有懼意:“皇上,微臣可以不在皇上麵前說,皇上沒聽見,天下就太平了嗎?那麼微臣懇請皇上蒙上眼睛,堵住耳朵,大周馬上就會變成盛世了呀。
今晚微臣也可以縱情狂歡。”
順陽郡王說完再一次恭謹地拜下去。
皇帝終於知道為何先皇下令處置順陽王,為何要奪爵,收回封地,全因為順陽王那張臭嘴,現在他就想將順陽郡王剁成肉餡去喂狗。
皇帝半晌不做聲,順陽郡王接著道:“皇上不知道外麵的事,但有人可能知曉皇上的一舉一動。”
皇帝皺起眉頭。
馮順快步走上前,壓低聲音在皇帝耳邊稟告:“皇上,消息傳出去了。”
宮中戒備森嚴,皇後執掌鳳印管束整個後宮,馮順也吩咐十二監,誰也不得在宮中隨意走動,如有發現不軌者,立即嚴加處置,就在這樣的情形下,消息不過片刻功夫就傳了出去。
“好,”皇帝冷冷地道,“朕倒看看他們要怎麼做。”
皇帝話音剛落,順陽郡王就道:“皇上說的是張家吧?”
皇帝皺眉。
順陽郡王道:“這也並非是秘密,得罪張家的人,都沒有什麼好結果,嘉善長公主府出了事,大家還不是要看國舅爺要怎麼安排。”
寧王仿佛也緩過一口氣來:“既然皇上有猜疑,不如就讓人去問問國舅。”
“問?”順陽郡王笑道,“誰會承認?那天嘉善長公主府出事,國舅爺先朝臣一步站在朝堂上,滿朝文武就都知曉,國舅爺做的事都是聖意,就因為這樣,國舅做什麼都不會有人質疑。
彆說皇上讓人去問,就算讓人去查,也什麼都查不出來。”
寧王被懟的灰頭土臉:“難不成順陽郡王可以擔此大任。”
“我自然不行,”順陽郡王道,“但是我知道有一個人行,這人不是京官,在京中與其他官員沒有什麼往來,而且他不怕得罪張家,最重要的是,皇上啟用他,正是對他信任有加,他定然心存感激。”
皇帝道:“順陽郡王說的事誰?”
順陽郡王彎腰:“正是宋成暄。”宋成暄因為徐家的婚事,被皇上“養傷”在家,人人都以為這是得罪張家的下場,如果用宋成暄,正是說明了皇上的態度,自然會無往不利。
如果皇上下定決心對付張家,就會用宋成暄這把刀。
順陽郡王和寧王都在等著皇帝的抉擇。
皇帝眯起了眼睛,半晌吩咐馮順:“去宋家,吩咐宋成暄查此事,若是國舅沒有錯,不準他構陷,否則朕就治他的罪。
國舅有錯,他也不能包庇,不然朕也要治他的罪。”
馮順應了一聲。
皇帝看著順陽郡王,目光又落在寧王身上:“今晚的事,你們也有重任在身,給朕盯住那些人,既然你們要做朕的眼、耳,就要將看到的,聽到的如實稟告。”
順陽郡王跪在地上行大禮:“臣肝腦塗地已報皇恩。”
寧王也跟著跪下行禮。
兩個人走出大殿,寧王看著順陽郡王,總覺得今天晚上他被順陽郡王算計,終於出了宮門,寧王一把拉住順陽郡王:“你不是說,大局已定,你我入宮隻是順著皇上的意思辦事嗎?你卻又弄出這樣的事是為了什麼?”
順陽郡王拽著寧王的手往自己領子上摸去:“寧王爺,我也沒想到這樣難辦,我這衣服都被汗濕透了。”
寧王隻覺得觸手濕黏好不惡心:“我看你是故意算計。”
“絕沒有,”順陽郡王湊過來道,“我也是為了大周社稷,我們保的是皇上,王爺怕什麼?”
順陽郡王這話說的有道理,不過寧王心中仍有擔憂,這順陽郡王祖傳坑貨,現在他與這人走在一起辦事,有種前途未卜的感覺。
“這樁事我們定然立功,”順陽郡王道,“皇上是下定決心要對付張家了,否則也不會答應用宋成暄。”
寧王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皇帝的態度,皇帝今日見他們,也是要在太後娘娘麵前做出樣子,皇帝是被逼無奈才會查張家。
這一點上來看,這一步沒有走錯,不至於落得一個不好的結果。
“寧王爺,順陽郡王爺。”
一個人影從旁邊走出來。
此人身姿挺拔,一路上前,就帶著一股氣勢,寧王心中一驚。
順陽郡王拉住寧王道:“這位就是宋大人,”說著微微一頓,“宋大人將來飛黃騰達不要忘記寧王爺,今日在宮中,寧王爺為宋大人說了不少的好話。”
宋成暄上前道謝。
寧王微微一笑:“宋大人年紀輕輕,將來前程不可限量。”
“那是自然,”順陽郡王道,“寧王這是為大周朝廷舉薦了賢能之臣。”
寧王覺得順陽郡王現在的誇讚很順耳,這位宋大人做好了今日的事,在皇上麵前賺到臉麵,將來會仕途平順,賣給這樣的人一份人情,自然有好處。
“事不宜遲,”寧王道,“宋大人等到馮中官的旨意就立即去做吧,免得夜長夢多。”
宋成暄告辭,帶著人一路回宋家等待旨意,跟在後麵的永夜,又望了順陽郡王和寧王一眼,偷偷地扳了兩根手指,第二個。
公子說的沒錯,順陽郡王真是個好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