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的時候,安義侯府所有東西總算籌備周全。
家中的女眷們都鬆了口氣,安義侯也神清氣爽地走出堂屋,與本家親戚說了些話,聽了滿耳朵誇讚的聲音。
“青安就是好,京中的年輕才俊,沒有幾個及得上青安,為大周也是立下赫赫戰功。”
“威震北疆,海西部族的族長對青安心服口服。”
“真是虎父無犬子。”
安義侯沒有覺得特彆的激動,他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這是他兒子嗎?不太像啊,為了明日的迎親,他還得好好交待一下青安,免得夫人為之操心。
安義侯正好在院子裡遇見徐青安,正要叫徐青安過來。
徐青安卻迎上前行禮:“父親,兒子有事要跟您說。”
安義侯看著兒子儀表堂堂,頗有幾分他年輕時的風采,總覺得當年意氣風發的自己又回來了。
安義侯沒有說話,徐青安接著道:“父親,明日兒子就要成親了,很快就會為徐家添丁進口,您也是長一輩的人了。”
這話說的沒錯,隻是口氣有些奇怪,安義侯微微皺眉。
“您不能再事事依靠祖母,該擔起安義侯府的重擔……沒事動怒要不得,更不能動輒喊打喊殺,到底是皇後娘娘的父親,裡裡外外都該體麵些。”
安義侯聽著這話有些莫名的熟悉,讓他想起他的父親。
安義侯的臉頓時黑下來。
成親之前父子談話是安義侯府的規矩,不過內容應該是父親教訓兒子,這不肖子怎麼反而說起他了。
而且“動輒喊打喊殺”這樣的話,讓他回到了幾十年前。
安義侯冷聲道:“你剛才去了哪裡?”
“祖母屋子裡啊,”徐青安坦然道,“祖母與我說了許多,讓我回來仔細想想,要與父親好好說說,還說咱們徐家素來有這樣的規矩,我坐在園子裡想來想去,應該囑咐父親這些話,父親年紀這麼大了,不該讓祖母再操心。”
安義侯眼皮跳動:“明日是你成親。”
徐青安點頭:“父親忘記了?”
他還沒有糊塗到那個地步,安義侯接著道:“我們徐家是有這樣的規矩,大多數人家都要如此,隻不過要父親訓誡兒子。”
徐青安吞咽一口:“那祖母為何將祖父訓誡父親的話講給我聽?”
安義侯眼睛要冒出火:“你說呢?難道不是為了讓你借此反躬自省?”
徐青安道:“不……我覺得……祖母不是這個意思,祖母是不好意思說父親。”
明知道這不肖子接下來的話,會氣炸他這個老父親,安義侯還是忍不住問:“為何?”
徐青安道:“因為這麼多年過去了,父親這些毛病還是沒改。”
安義侯伸手就向徐青安打去,父子兩個在院子裡追逐,徐夫人從長廊上走過去,對這樣的情形早就司空見慣,身後傳來徐青安的慘叫聲,徐夫人歎口氣:“希望如貞嫁過來之後,能住得慣。”
……
徐家的喜事辦得十分熱鬨,當朝皇後的母家,世子爺的婚事自然大意不得。
結親的趙家雖然曾犯過大錯,有皇後娘娘這座大山在,誰也不敢多說什麼,更何況那位趙家女在東南也小有名氣,開了好幾個繡莊,手中有不少的繅絲車,做出的湖絲在大周頗為搶手。
眼看著兒子和媳婦過了禮,徐夫人才算鬆了口氣。
眾人迎了皇後娘娘的賞賜,這才開了宴席。
“不要喝多了,”齊德芳提醒徐青安,“偷偷讓下人給你換些水來,免得一會兒連洞房門都找不到。”
徐青安連連搖手,這些酒怎麼能難得住他,當年妹妹成親時,他也是一桌桌喝下來,最後離開宋家時仍舊腳下生風,萬分威武,而且今晚他還要幫忙推張真人一把。
“千萬看好了清瑛道長,”徐青安囑咐齊德芳,“一會兒我將清瑛道長帶去彆院,讓張真人與她將這些年的事說清楚。”
清瑛道長一直躲著張真人,他也隻能借著這次機會讓兩個人見上一麵。
辦好這些事,他就能安心地入洞房了。
齊德芳道:“我看你顧著自己就好了。”
徐青安道:“我哪裡能這般不講義氣,我們都好了,可憐的張真人孤苦無依,每每想到這裡,我就覺得他很可憐。”
齊德芳咂咂嘴,然後歉疚地看向徐青安:“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誰叫他已經有了女兒,上次看到清陵道長時,清陵道長身上的道袍雖然寬大,卻也要遮掩不住了。
“世子爺不要總為彆人擔憂,”齊德芳道,“也要為自己操操心,隻要你好了,大家就都好了。”
徐青安不禁心中一熱,沒想到他在小芳心中如此的重要。
“放心小芳,”徐青安道,“以後有哥為你做主,清悅若是欺負你,我去幫你說話。”
酒席間,新郎官高高興興地敬酒,眼見時辰差不多了,徐青安四處尋找清瑛道長,卻覺得眼前人影憧憧,清瑛道長早就不見了蹤跡。
也許這就是張真人的命。
徐青安轉身去淨房,正在黃河之水天上來,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徐青安看過去,正是清瑛道長。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
徐青安笑著打招呼:“在這裡遇見道長,太好了,一會兒我有話要與你說。”
清瑛道長點點頭,撩開了衣襟。
嘩嘩啦啦的水聲傳來,徐青安忽然覺得有些事情不太對,他不由地側頭看了清瑛道長一眼,然後他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停頓間他意識到了什麼,立即又看了一眼,然後臉色大變,轉頭匆匆忙忙地向前走去。
“世子爺。”身後傳來清瑛道長的聲音。
徐青安加快了腳步,生像是背後有野獸在追他。
完了,這是是真的完了。
他要告訴張真人,清瑛道長變了,她長出了……變成男人了。
可憐的張真人,這輩子都無望了。
徐青安慌慌張張向前走去,剛踏上長廊卻看到一個人影立在那裡,她穿著一身紅色的嫁衣正望著他。
是如貞妹妹。
“世子爺要去哪裡?”
如貞的聲音傳來,徐青安如醍醐灌頂。
趙如貞再次道:“有什麼事比今日重要嗎?”
徐青安呆愣地搖頭。
“那世子爺該做些什麼?”趙如貞臉微微發紅,還是皇後娘娘了解世子爺,若不是娘娘提醒,恐怕世子爺今晚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徐青安將方才的事頓時拋諸腦後,眼前隻有那亭亭玉立的佳人,他走上前彎腰將趙如貞抱起來:“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