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皇帝暫居的西圃離宮當中,一席皇家的家宴,正吃到有滋有味的時候。
朱家天子是從北京倉惶出逃的,原本的禦膳房早就散夥了。不過東南這裡富甲海內,論起吃穿講究,隻比北京的宮廷更勝一籌,是不用擔心沒有好廚子的。現在伺候崇禎父子的廚子,分彆是由周田兩皇親和揚州五鹽總(江、胡、汪、沈和蘇老米)提供的。
其中在西圃伺候崇禎的,都周奎和田弘遇尋覓來的——這兩個外戚現在南遷過程中沒有功勞苦勞,現在都靠了邊。不過他們都是南方人,周奎是蘇州人,田弘遇是揚州人,在蘇州、揚州還有點產業,富家翁還是能當下去的。
而崇禎皇帝因為害怕食物中毒,所以就讓這兩個靠得住的皇親去尋覓了揚州和蘇州的廚子進宮伺候。
另外,在西圃伺候的內官,也都不是“克難太監”,而是盧九德、龐天壽從中都、南都等地尋來的——隨著朱慈烺在東南的權力越來越穩固,他也有意放鬆了對崇禎皇帝的控製,讓他可以用一點親信的太監。免得他天天提心吊膽過日子,要是自己把自己嚇死了,可就不好了。
朱慈烺自己用的廚子,則是揚州五鹽總(主要是江、胡、汪、沈四個徽幫鹽總)的家廚。這五個揚州鹽總差不多是靠朱慈烺發財的,可不敢把太子爺搞得食物中毒!
而在大功坊伺候的太監,則是以“克難太監”為主,人數不多,隻有區區百餘人。
此外,大功坊中還用了不少女官、老宮女和普通的仆役——現在大明的內官製度也在進行改革。從原來的大而全,變成了少而精。至少朱慈烺東宮內侍係統,現在走得是少而精的“北宋內侍路線”。
也就是在大幅削減內侍數量的同時,走精英化和官僚化的路線。在朱慈烺的手下,太監不再是苦力,而是成了身殘誌堅的官吏。
為此他們必須接受係統的實學和軍學訓練,大功坊內還開設了一所內學堂,由禦馬監掌印太監田書晨、大元帥府右長史蘇子文和欽天監湯若望共同負責,還請了不少學貫中西的儒生和傳教士擔任老師。
所用的教材,則是朱慈烺親自選定的。不僅有儒學課程,還有軍學、西學,特彆是其中的數學課程相對這個時代而言,是非常高深的!
而在內學堂讀書的學生,除了年少機敏的“克難太監”,還有克難功臣們的子弟和宗室子弟中的佼佼者。
在太監精英化的同時,宮中的苦力活兒自然要交給身體健全的雜役和吏員了。
所以在朱慈烺居住的大功坊內,是有許多吏員和雜役的。此外還招募了一批女官和老宮女一塊兒操持。
被揚州鹽商們送進大功坊的廚子,則一律都是吏員的身份。而在大功坊和大元帥府係統內任職的吏員,都能拿到一份不錯的薪俸,而且還有各自的上升通道。
當然了,吏員的上升通道和文官不一樣。吏員的上升通道是充當“伎術官”,伎術官講究的專業化,除非辭官,否則不得轉職。
而今天的皇家家宴,則是西圃的廚子和大功坊的廚子,在黃大寶和盧九德的共同監督下操辦的。也沒什麼大油大膩,就是些鮮美清淡的淮揚菜。看著寡淡,吃起了卻極為可口。
吃到八分飽的時候,崇禎皇帝就放下了碗筷,目光在大殿中緩緩掠過,先看了看有點拘謹的鄭芝龍,再瞧了瞧正在吃白煮蛋的朱慈烺——這個逆子一定是虧心事做多了,怕人家害他,放著跟前的美味佳肴不吃,讓他從大功坊帶來的廚子煮了一盤子白煮蛋吃,也不怕噎死......
“春哥兒,朕這裡的白煮蛋好吃嗎?”崇禎皇帝笑著問。
“好吃,好吃啊!”朱慈烺連連點頭,“都是草雞蛋,香啊!”
什麼叫草雞蛋?看不起雞?崇禎心說:朕這裡的母雞都是金雞,不是草雞!
“那你以後可以常來朕這裡吃雞蛋。”崇禎皇帝笑著說。
“謝父皇。”
崇禎笑著瞄了一眼鄭芝龍,然後又問朱慈烺道:“春哥兒,鄭家的閨女知書達理,端莊穩重,望之就有母儀之風,朕和你母後都很喜歡......不如就立之為妃吧!”
為妃?
太子妃嗎?
鄭芝龍正在還在裝模作樣小口吃著東西——他其實也喜歡吃草雞蛋,不過沒好意思問朱慈烺要,隻好少少吃些,萬一不乾淨,也不至於要了老命。現在聽見崇禎皇帝的話,哪兒還有心思裝吃飯?立馬就偷眼打量朱慈烺了。
朱慈烺的臉色則是稍稍一陰,馬上又換上了笑臉兒,笑道:“父皇,您忘了,咱們還在和東虜議親呢!兒臣怎麼能冊封太子妃?”
“議親之事怕是成不了吧?”崇禎皇帝問。
朱慈烺笑著:“未必不能成功。祖可法日前差人送了奏章,說多爾袞已經答應咱們在海沙島設立議親館和商館了......還說兒臣送給東莪格格的禮物,格格非常喜歡。兒臣覺得這事兒還是有希望的!”
“可韃子畢竟狡詐!”崇禎皇帝說,“他們現在可沒停下對大同府的圍攻吧?”
“沒有。”朱慈烺道,“十二月二十五日得到的代王府密報,大同府在十二月初就被東虜英王阿濟格率領的大軍團團圍住了。
不過大同城內儲備頗豐,至少可以支撐一年,所以父皇不必過於擔心。另外,代藩已經在呂梁山中建立了王府,即便大同陷落,代藩也能繼續堅持。”
好啊!你就讓你弟弟在呂梁山裡吸引韃子的兵力......崇禎皇帝咬咬牙,強忍著不發作,“萬一慈炯在呂梁大山中堅持不下去,南北兵禍大起,議親之事還要繼續嗎?”
朱慈烺笑著:“到那時,自然是全民抗清,哪有議和、議親的可能?”
“好!”崇禎看著朱慈烺,“那麼到那時,誰做你的太子妃?”
到那時就不是太子妃了......朱慈烺心裡想著,你這皇帝不就是想用本太子的婚姻大事製造吳家、鄭家間的摩擦嗎?你難道就不知道家和萬事興的道理?父皇,你這樣做是沒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