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餘名騎士,風一般的卷過季夏的遼東大地。
又是多日無雨,大地之上,一片乾枯。馬蹄踏過,隻是揚起漫天的塵土。
這是一個明軍的帳前騎兵隊,差不多一人配備了三匹馬,其中兩匹是比較矮小的蒙古馬;另一匹則是頭細頸高,四肢修長,皮薄毛細的土庫曼馬。
蒙古馬是放養的遊牧馬,是草原上適者生存的產物,沒有經過長期的選種配種。所以大體上比較矮小,力氣也不大,衝刺的速度也不快,算不上一款優質的戰馬。而且由於隨便養養的遊牧馬不會“定型”(定型就是通過選種配種,讓人工飼養或種植的動植物擁有人類要求的遺傳特點),所以高矮胖瘦啥樣都有,其中可以充戰馬的上等馬占比很低。非得擁有龐大的馬群,才能支撐起一定數量的戰馬。
不過蒙古馬的優點也不少,比如適應性強,比較皮實,可以騎著它們長途跋涉,伺候起來也比省事兒......而且還便宜,還供應充足!
對於兼任了蒙古大汗,統轄著將近3000個蒙古千戶的朱由檢而言,想要弄個十萬八萬匹的蒙古馬,根本不是個事兒。
而來自中亞綠洲的土庫曼馬可就精貴的限量版了!
那可是中亞的綠洲部落從三四千年前開始,一代又一代精心選種配種養育出來的良馬。
綠洲馬數量當然不能和動輒百萬計的草原馬相比(數量太多當然就照顧不過來,也沒法精心選種配種了),但是這種精心培育出來馬匹的體型比蒙古馬大的多,體力和速度都遠勝過蒙古馬。而且土庫曼馬的馬種也很穩定,幾乎所有的純種土庫曼馬都差不多大小,全都可以培養成優秀的戰馬。
所以土庫曼馬的種馬就是相當珍貴的戰略物資......而且是花錢都很難買到的!
如果不是朱由檢西征打到人家的地盤上去了,他根本搞不到足夠數量的土庫曼馬、波斯馬(土庫曼馬和波斯馬是親戚,而波斯馬在中亞數量更多)來武裝帳前騎兵。
隨著朱由檢的遠征軍一起回到北京的,就有多達萬匹的土庫曼馬和波斯馬。不僅有可以騎乘的戰馬(通常是閹割過的太監馬),還有大量的種馬和牝馬,因此得以建立了專門飼養土庫曼馬、波斯馬的馬場。
再加上一個專門飼養西班牙馬(從菲律賓抓來的)的馬場。現在朱由檢已經有了三個禦用馬場,養了一萬多匹土庫曼馬、波斯馬和西班牙馬。
而這三個馬場出品的土庫曼馬、波斯馬、西班牙馬,則分彆配備了三個帳前騎兵的騎兵團。
而這百餘名行進在北上蓋州的明軍最前方的帳前騎兵,則屬於配備了土庫曼馬的帳前騎兵第三團的一個騎兵隊。
不過這個騎兵隊中所有的騎士,現在都騎著矮小的蒙古馬行軍,同時將行禮擺在另一匹蒙古馬的背上,而讓高挑修長的土庫曼馬輕輕鬆鬆的趕路——真是馬比馬,氣死馬啊!
而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節省土庫曼馬的體力,以便在和清軍的騎兵遭遇時騎上土庫曼馬發起一輪牆式衝鋒!
騎兵的牆式衝鋒主要不是用來克步陣的,而是用來衝垮敵方騎兵的戰術。
這種戰術對騎士的集中訓練和戰馬質量的要求可不低啊!騎士沒有接受過長期的集中訓練,當然是組織不了牆式衝鋒的。而戰馬的質量如果太差......倒也可以衝,但是威力會弱很多,而且很難對付喜歡騎射遊鬥的東方騎兵。
所以這三個裝備了土庫曼馬、波斯馬、西班牙馬的帳前騎兵團,就是朱由檢敢於用四萬多人挑戰十多萬日清聯軍的底牌!
現在還是17世紀,連上了刺刀的燧發滑膛槍都還沒出現呢,所以真正強大的騎兵,仍然可以主宰戰場!
這次朱由檢並沒有把自己的底牌留到最後,而是一上來就打出了底牌,三個精銳的“大洋馬團”,一開始就被派到了最前線,用來打擊清軍的騎兵,以奪取整個戰場的控製權。
在蓋州衛城以南的榆林鋪一帶,隔著一條幾乎乾涸的小溪,這支騎兵隊的隊長李定國已經遠遠的看見了對岸的一隊披著紅色棉甲的清軍騎兵。他們約有兩百餘騎,卻隻是守著小溪北岸,根本不敢南下交鋒。
李定國知道那些都是奴賊正紅旗蒙古的騎兵,戰鬥力遠遠比不過滿八旗的騎兵。
在離開複州永寧堡北進的途中,李定國所部已經打散過四百餘騎的蒙古騎兵了,拿到的首級過了百數,繳獲的馬匹也有過了百數,以至於讓他們從一人雙馬變成了一人三馬。
在雙方騎兵的對抗中,土庫曼馬的優勢,可以說是儘顯無疑!
不過吃多了苦頭的清軍騎兵似乎也學乖了,不敢再以百騎甚至數十騎為一群進行活動了。而且也不敢主動求戰,在遇上明軍的騎兵隊後,往往選擇占據有利地形展開防禦,或者乾脆逃之夭夭。
“火銃排下馬,50步外開火!”李定國看了一會兒,覺得對岸的蒙古人是怎麼都不肯涉渡小溪來交戰的,於是就給自己手下的兩個“火銃排”下了命令。
李定國指揮的這個騎兵隊下轄四個排,拚接板甲(就是用長條形的鐵片拚起來的板甲,技術含量較低)、長槍和馬刀當然是標配。火銃和弓箭則是“選配”。兩個排裝備魯密銃,負責打黑槍。另有兩個排配備開元弓,負責誘敵或是在追擊的時候放冷箭。
現在蒙古人在小溪對岸趴著,用開元弓是射不著的,所以李定國決定先用魯密銃,看看能不能把他們趕走。
隻要那些蒙古人退走了,讓李定國的騎兵順利涉渡小溪,然後就能依靠土庫曼馬的高速追殺一波了!
......
蓋州城南,有一條發源於遼東分水嶺的河流,名叫清河。現在既不清,也沒多少水——這條河邊上現在駐紮這十二萬日清聯軍,還有十餘萬頭牲口,每天得多少汙水流進清河?而且連日乾旱之下,清河的水位很淺,都快乾涸了,還能清澈就有鬼了。
又是幾十匹快馬踏水而過,濺起了大團的泥水,卻是馬不停蹄,直奔清河北岸的一處馬營而去。一群正在清河邊上挖壕築壘的漢軍也不知道是朝鮮軍遠遠看見,都忍不住搖頭,還有人低聲議論了起來。
“跑得那麼急,而且還是一人一騎,數量還不滿一百......不用說,一準是讓明軍的騎兵給揍了!”
“唉,蒙古騎兵怎麼就讓明國的騎兵打得找不著北了呢?”
“你們還不知道吧?現在明國的騎兵可厲害了,他們有了西域來的大洋馬,跑得更風一樣快......蒙古人打馬戰都不是對手了!”
“這可怎麼辦......”
正在這邊監督築壘工程的張小旗聽見下麵人的議論了,鐵青著臉喝了一聲:“哼,都嚼什麼舌頭呢?有嚼舌頭的功夫,還不乾淨乾活?今天晚上要是乾不完,都他M的不能睡覺!”
大家夥聽他一訓斥,誰也不敢多說話了,全都蒙著頭繼續挖土築壘了。不過張小旗的眉頭,卻是越擰越緊了。
他是正黃旗旗鼓包衣牛錄的小頭目,消息可靈通了,當然知道現在的戰事有點吃緊!
張小旗想到這裡,就有點恍惚:大清國......又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