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一聲大哥,卻是觸動心弦,以前每次楊開回來,去看望爹娘的時候,小丫頭都是這麼叫他的,脆生生的聲音,聽著便讓人歡喜。
感覺不會錯,麵前的少女與自己有相同的血脈,這種至親之間冥冥之中的感應是任何人都偽裝不來的。
所以楊開可以肯定,麵前這個,便是當年每次他回去,都纏著他玩鬨的,每次他離去都要哭著送他,念念不舍地凝視著他的背影的,唯一的親妹妹。
楊雪!
楊開笑,牽動傷口,笑的比哭還難看,吃驚道:“你怎麼……”
本想問她怎麼忽然就長這麼大了,但一下子又想起風君的情況,自己與風君明明是前後腳進的歲月神殿,可自己趕到此地的時候,他卻已在這裡等候了百年,百年時間,他傷勢恢複,煉化了無儘沙漏。
風君如此情形,隻能說明歲月神殿內時間流淌的準則與外界不一樣,許是歲月神殿本身之威,又許是禁法所至。
風君都如此,那麼早在幾年前就進入此地的楊霄楊雪又在這裡度過了多少年?
所以楊開話鋒一轉,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楊雪泣不成聲,哽咽道:“不知道,我們在這裡修行了五百年是有了的……”
五百年了……楊開聽的有些無語。怪不得小丫頭會忽然變成大姑娘,怪不得小丫頭一見到自己就哭的不成樣子。
五百年光陰,足夠她長大了,而孩童離家,五百年枯寂修行,忽然見到至親之人,楊雪又怎能忍住不哭?楊開本身雖然常年在外奔波,偶爾也會耽擱很長一段時間才回家,但最長的也不過二三十年而已,五百年是什麼概念?他修行至今也不過百年光陰。
“彆哭了。”楊開抬手,擦拭著楊雪臉上的淚珠兒,可怎麼也擦不完,擦掉一串又掉下來一串,“都五百歲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說著話,忽然衝她做了一個鬼臉。
跟小丫頭小時候常玩的遊戲,每次都能逗她發笑。
楊雪果然笑了,淚珠兒在淌,卻是破涕為笑,又哭又笑道:“我不是小孩子,我現在比你都大……”望著楊開的麵容和雪白的頭發,忽然想起楊開這樣子隻怕幾千歲都有了,自己還真不比大哥年紀大,又嚎啕大哭起來。
楊開揉著她的腦袋,轉移她的注意力道:“你都長成這般樣子了,那邊那個是霄兒嗎?”說話間,朝另一頭努了努嘴。
對麵那少年現身的時候,楊開自然看在眼中,當時沒什麼特彆的感覺,隻是有些詫異這歲月神殿中居然還有外人存在,不過他處境不太好,也懶得理會這層變數,更何況,少年出場之後對付的是風君,他自是喜聞樂見的。
如今楊雪的身份落實,那少年是何方神聖已經不言而喻。楊霄是白龍,出生之時便是一頭白發,這種特征是一輩子也不會改變的,倒也對的上。
楊雪頭也不回,隻望著自己大哥,頷首哽咽回應:“是,是霄兒。”
楊開嗬嗬笑了一聲:“都長大了啊。”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臉皮微微一抽,哼了一聲。
對麵處,楊霄拳打腳踢,隻把風君打的吐血不止,倒地不起,堂堂偽帝之尊,什麼時候遭受過這樣的羞辱,想反抗,根本反抗不了。與楊開一戰已耗儘他所有力量,無儘沙漏也被奪走,莫說來的是楊霄,便是一個道源境,也能隨便將他打趴下。
楊霄打的狠,卻沒下死手,所以風君固然狼狽,倒也沒什麼性命之憂。
一套流氓戰法打完收功,楊霄轉過身,神色一肅,遙遙對著楊開拱手作揖:“孩兒見過爹爹,能在神殿再見爹爹,孩子欣喜至極,喜不自禁。”
楊開老懷大慰,不住頷首:“好孩子,且過來說話,讓我好好看看你。”
楊霄眨眨眼,有些遲疑地應了一聲:“是。”說話間,邁步朝楊開所在行來。
待到近前,楊霄又躬身道:“爹爹有何吩咐儘管道來,霄兒如今今非昔比,定不辜負爹爹所托。”
楊開上下審視著他,滿麵欣慰,不住地頷首道:“好,很好,真的都長大了,你們沒事就好。”雖然一直都很確定兩個小娃娃進了歲月神殿是機緣,是造化,但牽扯歲月大帝的傳承,楊開心中多少有些擔心,能見到他們安然無恙,能見到他們長大成人,心中一塊大石也落了下去。
總算能跟龍族的兩位長老有個交代,對自己的爹娘有個交代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說的楊霄眼圈微紅,似心有感觸,深情呼喚一聲:“爹爹……”
他雖是龍族,但卻是楊開孵化而出,隨後又跟楊開離開了龍島,可以說比起自己真正的爹娘,麵前這個爹爹給他的感覺更親近一些。
“過來點。”楊開靠在牆壁上衝他招手,聲音虛弱。
楊霄再走近幾步,彎下身子,將腦袋湊了過去。猝不及防楊開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楊霄被打的往後趔趄一步,手捂著腦袋,一臉委屈:“爹爹何故打人?”
楊開冷哼一聲:“你說呢?”
楊霄眼珠子轉了轉,咧嘴一笑:“定是爹爹覺得孩子修行不精,掌摑腦門以做示警,孩兒記住了,日後定當勤修苦練,不讓爹爹失望。”
楊開何故打他,他自然清楚的很,之前未現身時,曾罵了一句“哪個王八蛋……”,雖是無心,卻也將楊開給罵了進來,做兒子的罵老爹,這還了得?所以他一現身便去找風君的麻煩,所以楊開剛才喊他過來的時候他有些遲疑,所以楊開現在打他。
以楊開如今狀態,又如何能打的中楊霄?楊霄沒躲而已,這一巴掌下來,姑且就算給他個教訓了,事情就過去了,楊霄自然能想明白這一層。
被打一巴掌,嬉皮笑臉,心中卻輕鬆多了。楊霄問道:“爹爹,你是怎麼進來的?老窮說這地方除了他之外,沒人能再見來啊,這老貨也太不靠譜了點,對了對了,那邊那家夥是誰啊,看起來很不得了的樣子,被我那般毆打也不過吐幾口血,嘖嘖,這修為,這體魄……”
“你閉嘴!”楊雪忽然瞪了他一眼。
楊霄立刻閉嘴,還伸手在自己嘴巴上從左到右拉了一下,仿佛用無形之力將嘴巴縫了起來。
“大哥,我先助你療傷。”楊雪攙扶著楊開,讓他坐直了身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被楊霄這麼一打岔,她倒是不哭了,隻不過眼睛腫的跟桃子一樣。
楊開笑著擺了擺手:“傷勢無妨,無需你幫忙。”
他的傷可不是一般的傷,是壽元被抽,一般人還真幫不上什麼忙。如今想要活命,唯有自救——修為境界上再做突破,如此一來,壽元才會有所增長。
或者去尋覓一些增加壽元的天才地寶,以淩霄宮如今的實力,搜集這些東西並不算困難,不過天才地寶能增加的壽元也是有限的,楊開需要做的就是在這有限的壽元裡將自身修為突破到偽帝層次。
楊雪道:“放心吧大哥,你的傷,我能治。”
楊開愕然,不過見她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倒也不好拂了她的意,當即頷首道:“也好,就讓大哥看看你這五百年都修煉了些什麼。”
楊雪抿嘴一笑:“定不會讓大哥失望。”
說話間,盤膝坐在了楊開麵前,左手虛托著無儘沙漏,右手掐訣,法決變幻間,帝元湧動。
楊開挑眉:“帝尊一層境!”
五百年光陰,楊雪修煉到了帝尊一層境,不算太快,與他的修煉速度是比不了的,但比起大多數帝尊境來說,卻已是得天眷顧了。
不過下一瞬,楊開的臉色就是一凜,隻因楊雪身上竟跌宕出一股讓他非常熟悉的法則之力,在這一層法則之力的影響下,他的感知變得無比模糊。
“時間法則?”楊開瞪大眼睛。
若是這種法則之力出現在楊霄身上,他還不那麼詫異,當初楊霄曾有過一些特殊的表現,而正是因為那些表現,窮奇才會擅自做主將他帶進四季之地,讓他接受歲月大帝的傳承和衣缽。
可是楊雪居然也修煉了時間法則,而且看這架勢,她在時間法則上的造詣還極為不俗,就讓楊開感到震驚莫名了。
時間法則豈是隨便什麼人可以修煉的?這可是與空間法則比肩的存在,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時間法則比起空間法則更難修煉,楊霄是因為遺傳,楊雪又是因為什麼?不過不管因為什麼,這五百年裡,兩個小娃娃在這歲月神殿中肯定都有自己的機緣造化,這是旁人求不來,也羨慕不來的。
楊開心中忽然有些悵然若失,倒也不是因為小丫頭忽然長大,並且修為有成。
隻是自己這個當大哥的,好像也沒有儘到去照顧妹妹,保護妹妹的責任,甚至在楊雪的童年中,他所存在的記憶都極少極少。
晃眼之間,小丫頭變成了大姑娘,反倒能為自己療傷,照顧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