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秘窟的“考古”終於完畢。
夜翎回去閉關研究螣蛇秘術,解析破解方法,以便下一步對付螣蛇殘魂所用。
秘窟裡的寶物連帶巨蟒屍骨都被妖怪們搬走,填充資源庫。
“妖紋”鐫刻的血脈之術,秦弈隻告訴了程程一人,這種秘術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王能掌握的賞賜資源,自然不會隨便公布。
塵埃落定,妖怪們帶著一臉複雜的神色,轉頭看著洞中相對默立的大王和秦弈,終究是歎著氣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程程和秦弈並肩出洞,如同踏青散步一樣,慢慢回城。
程程的臉色是很有點難看的,倒不是被秦弈進迫導致,而是被秦弈打擊得把生而為王的驕傲弄散了很多。
原本倒也不至於此。
她其實對妖城的現狀認識很清晰,思路和規劃也很清晰,她知道妖城如今缺乏傳承、眾妖普遍能力不足,單純有修行有力量是不夠的。原本的規劃內,倒也沒有急著在短期內就要如何如何,比如這個洞窟,今天進不去就改天,今年進不去就明年,他們有漫長的時間,甚至規劃了數代繼承者慢慢來的。
妖城暫時的衰弱,並不影響她的驕傲,也不影響妖怪們的驕傲和對未來的期望。
畢竟是傳承悠久的強盛族群,一時之弱並沒有打散他們的榮耀與自信,而其中的王者自然更是佼佼者,從來令行禁止,一言九鼎。連四分五裂的局麵都被她終結,最高不過凝丹的最弱階段都渡過去了,正處乘風破浪之時,豈無一種睥睨豪情?
她再喜歡秦弈,也是“收為妃子”的性質,能讓人身跟他走都已經是喜歡得沒邊了的表現。
說是讓秦弈暉陽再來平等對話,都已經是“降低要求”了。實際上依托妖城的特殊性,換了個人類來,恐怕得無相大佬才有平等對話的資格,乾元都可以讓滾的。
明明知道妖城開拓要慢慢來,短期內沒進展、解不開,都是很正常的現象,不應該因此受打擊。假設人類有個學究天人的大佬來說,你陪我一晚,我替你解開所有謎題,程程絕對是勃然讓滾,她不需要!
但這人是秦弈。
這是兩人的感情攻防的一環,她不會去拒絕,也無力拒絕。
心中是複雜的,既氣他拿腔拿調的逼迫,又隱隱有些甜。因為秦弈是為了她才會幫這些忙的,這種事情可不在秦弈的行俠範疇,他願意幫就是為了她程程。
其中也有個重要因素是秦弈自己也需要探索裂穀,本質上是合作。但在雙方的感情糾葛裡,這一點因素已經被淡化成啥樣了……
這種時候就不可能覺得“我們慢慢來也早晚能成功,你滾”。取而代之的就是喜歡、微嗔、沒麵子、以及“我好菜啊被他欺負了”的喪氣。
“你是不是很得意。”程程踢著地上的石頭,小嘴撅得能掛個油瓶:“當眾落我麵子,看我忍氣吞聲的樣子是不是讓你很有成就感?”
“要說落麵子,我落的是鷹厲他們的麵子。”秦弈淡淡道:“警惕、歧視、排斥……當他們自己的命運都要依靠著我,他們還有什麼資格擺出那副妖族牛逼哄哄的臉。讓他們的王被人類抱著親,是他們自己無能。”
程程還是噘嘴:“那我也無能。”
“你做得夠多了,什麼都要你背負?”秦弈忽然一笑:“再說了,能吊到這個男人,就是你的能力了嘛。讓野豬精來試試?他們連這個都在依靠你,真有臉的。”
程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真被我吊到了?明明是你在吊我,一直以來都是,我對你表白過多少次,你有麼?”
秦弈忽然伸手,牽住她的手。
程程怔了怔,轉頭看他。
秦弈感覺著她柔若無骨的纖手,也有些心蕩,沒去看她,低著頭道:“你我之間,一直以來不是恩怨就是交換,要麼就如同一場戰爭,你累我也累。今天告一段落,就好好攜手散散步,不去考慮那些,豈不是挺好。男女之間……其實不是隻有征服與被征服的。”
程程怔怔地看著他的側臉,很想說其實你這話就是征服我的套路,和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甜棗有什麼區彆?
但終究沒說出來,她知道秦弈說這話的時候沒那麼想。
再怎麼有意釋放野性,他本質還是純良。
恍惚間回到了幾年前初見時,他那時候初出茅廬的青澀。
兩人雙手輕握,漫步在妖城之外的裂穀山野。暖風輕送,裂穀下的妖霾被吹散了些,風中送來青草與野花的芬芳,有百靈在枝頭歌唱。
程程忽然覺得很舒服。
這一刻,她不是王,隻是正在和喜歡的男人攜手悠遊的女人。
周遭的小鳥和花草有很多都是妖,同時接到了王的命令:“誰敢多話,全部拉去填肥!做好你們的花花草草和小鳥!”
小鳥唱得更歡了,小草搖得更努力了,大樹一動不動,樹影輕搖。秦弈沒聽出那鳥啼都帶著抖腔,小草上有露珠滴落,那是冷汗。
秦弈正在說:“裂穀之下霧重,呆在這裡天然會有些壓抑。”
程程伸手一拂,狂風大起,百裡霧消,遠處的妖城輪廓都清晰可見。
然後自己也覺得,確實開闊了些,心情暢快了很多。
秦弈笑道:“其實裂穀之下挺漂亮的,有如此郊外花草的秀美,也有險峻山川荒漠,彆有風味。”
程程道:“比上麵漂亮嗎?”
“不同的感受。”秦弈道:“我若有閒,會想踏遍天下,看儘此世各種不同的風貌,那就沒有白來一遭。”
程程撇嘴:“你這說的是景,還是人?”
秦弈哽了一下,竟不知怎麼回答。
程程卻沒再逼問,反而笑道:“我若有閒,也會出去看看的。如果有人要斬妖除魔,你得保護我。”
“你可是萬象大能,你保護我才對。”
“沒出息的男人。”程程說歸說,可不會真覺得秦弈沒出息,她覺得暉陽大坎對於秦弈根本不是問題,她就沒見過比秦弈修行更快的生物。
結果秦弈卻道:“我就是沒出息啊。”
他拉著程程一起坐在樹下草地,靠在樹乾上悠悠道:“很早年前,我還在想,我不想努力了,來個富婆包養我吧……”
棒子裡的流蘇直了直眼睛,麻蛋你還有這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程程撲哧一笑,靠在他肩膀上低聲道:“我不大不小算個富婆啊,想包養你你又不肯,倔得不行。”
“不行呢……”秦弈靠著樹乾看著天上的枝葉,喃喃自語:“我有責任,沒辦法再鹹魚了。如同你也有你的責任,你的心思我是理解的。”
程程默然半晌,低聲道:“彆提那些。”
“嗯,不提。”
“你會音樂,我愛聽曲子,吹首曲子給我聽好不好?”
“好。”秦弈順手從邊上摘了片葉子。
仙家樂技,真正意義的超凡脫俗,一片葉子和樂器並沒有多少區彆。
曲名《鳳求凰》,他知道程程想聽。
音樂聲蓋過了小鳥的假唱,小鳥籲了口氣,本想要撲棱棱飛走,卻忽然不想飛了。
仙家之樂,太好聽了,聽得小鳥沉迷,聽得花草都探過了腦袋。
不知不覺間,各色鳥兒從四麵八方飛了過來,在頂上盤旋,聲鳴應和,如同交響。
白鳥環繞之中,程程怔怔看著他的側臉,終於情難自禁地親了親他的臉頰。秦弈停下吹奏,兩人便熱烈地相擁在一起,吻得天昏地暗。
這一刻沒有妖王和人類,隻有鳳與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