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世界是真的很複雜。因為清茶一覺醒來,就聽見那兩個看似已經你好我好的女人,一大早就又開始吵架了。
“你就是這樣照顧他的?”
“有什麼不對嗎……”
“親一親就算了你整個人抱著他睡覺是幾個意思?”
清茶歎了口氣。果然一根蘿卜兩個人分是不可能和和美美的,任何情況都可能導致吵架的……
居雲岫懶洋洋道:“反正他不能動,抱著睡覺有什麼不對的嗎?”
“你!”李青君跳腳:“這種照顧方式我也可以,為什麼要你?”
清茶心道:因為你傻乎乎的。
居雲岫道:“嗯……因為你不懂療傷,我比你懂,可以隨時照應變化,這個答案滿意嗎?”
李青君氣得快吐血:“現在天亮了你可以從他被窩裡起來了嗎?”
居雲岫懶洋洋地起身順著秀發,悠悠道:“不就一根豬蹄子,你愛抱就抱啊,又沒人阻止你,來來,抱一下給我瞧瞧。”
李青君呆立床頭,憋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這怎麼抱得下去?
“看,你自己皮薄,好意思怪我。”居雲岫終於整好了衣裳,盈盈起身,又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優雅閨秀:“請坐。清茶,焚香,我和你青君姐姐談談詩文。”
李青君無力吐槽。
談你妹的詩文!
清茶覺得所有人對師父的認知都有很大的偏差,隻有聰明的清茶知道,師父從來都很惡劣,從第一次把她塞茶壺裡就知道了……
不過師父對外倒是很少這麼表現出來,是這個青君姐姐板著臉的樣子讓人特彆想欺負一下嗎?還是師父妒忌這姐姐和師叔有人間名分?
真是複雜誒……
學不會。
清茶燃起了檀香。
矮幾上輕煙嫋嫋,耳畔海浪聲聲,還真的是個談詩論文的好環境。李青君哭笑不得。
居雲岫相對而坐,素手給她倒了杯新茶,口中道:“青君人間公主,必有錦繡,可知人間詩文,如何談妖?”
李青君怔了怔,大概居雲岫談詩文是假,論妖是真。
為什麼論,也很明顯,居雲岫昨天聽了自己的講述,可能察覺秦弈與妖的關係早晚會成為萬道仙宮的一個麻煩,她也是萬道仙宮高層,想的角度不一樣。
李青君沉吟片刻,便道:“修文招隱伏,尚武殄妖凶。連我南離國策都如此,人間詩文論妖,當然沒有好話。”
居雲岫道:“那你個人對妖怎麼想?”
李青君反問:“師姐怎麼想?”
“我其實挺無所謂,我沒有斬妖除魔的意願,也沒有行俠仗義的念頭。”居雲岫笑笑:“一本書,一幅畫,一張琴,一杯茶,於我足矣。真要說對妖怪有意見,還不如說那隻乘黃跟我搶男人帶來的意見大些……”
李青君:“……”
居雲岫很無所謂地道:“或許有人說我目光短淺,隻顧自己,秦弈說我這叫小什麼資來著?反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如此而已。”
言下之意,李青君倒是屬於行俠仗義斬妖除魔的那類人,以她為代表的這個人群怎麼看才最重要。
李青君沉吟片刻,慢慢道:“從行俠仗義的角度去說,不為惡的妖是不該殺的。但是另一個角度不好說。”
居雲岫問道:“族群之仇?”
“嗯。”李青君道:“便如我南離與西荒,國仇百年,我南離人可不會覺得西荒民眾有什麼值得同情之處,要是見到西荒人在南離出沒,肯定當成探子砍了再說,此事不分善惡,必以一方滅亡為終點。從這個角度去說,太樸子他們是一點錯都沒有的。”
居雲岫微微頷首:“果然人間事與仙家事,處處印證,並無脫離之處。”
李青君道:“秦弈就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超凡仙家,他始終覺得自己與普通人沒什麼區彆,有很強的同理心。”
居雲岫道:“你也是?”
“嗯,我也是。”李青君道:“所以這裡是兩種價值的衝突,我算是身兼兩種思維,此時攪在一起,心中也頗為紛亂。等秦弈醒了,我也想和他聊聊他怎麼想的。”
居雲岫點點頭,若有所思。
李青君又道:“但是單論這件事,卻又不同。太樸子或許彆無私念,而彆人不是,包括我師兄在內,向秦弈發難的本質原因都是妒忌,這便有錯,非英雄也。這古心就更彆提了,簡直小人。偏偏這些人都是正道,若正道都是這種心思,還真是讓青君失望。”
居雲岫微微一笑:“青君坦蕩磊落,以己度人,難免苛求。這麼多人隻有一個古心,算不錯了……若是魔道,人皆古心,那又如何?”
李青君道:“我怕還有鄭雲逸,心思難測。”
“他啊……”居雲岫想了一陣,搖頭道:“謀算宗沒這麼無聊。時至今日還盯著秦弈過不去,格局未免太小,至少天機子不會這麼做了。而鄭雲逸既有內部之爭,短期內是不會把心思用在秦弈身上的,何況秦弈得到血凜幽髓,說不定算是和他有共同對手了……”
李青君怔了怔,想想果然如此,怪不得這次暉陽巫師追來,不見鄭雲逸,反倒是古心帶路。鄭雲逸根本不會來摻和此事,說不定還有意和秦弈再度合作才是真的。
她想了想,問道:“若是真有人以秦弈和妖怪相戀的借口攻擊萬道仙宮,師姐當如何?”
居雲岫笑笑:“青君可知,為什麼有些是仙家靈禽靈獸,有些是點化童子丫鬟,而有些是妖?”
“這個問題之前秦弈說,是編製問題?”
“更確切些說,是馴化問題。”居雲岫淡淡道:“宮主不會把他的坐騎白鶴當成妖,我也不會把我家清茶當成妖。”
清茶舉手:“清茶不是妖!”
“嗯嗯,清茶當然不是妖。”居雲岫揉揉她的腦袋,又笑道:“傳聞天帝踏英招,英招便是神而不是妖。你家若有西荒奴仆,有人說你藏了敵國探子,你也會和那人打一架,我家的奴仆怎麼是敵國探子啦,彆汙蔑我!”
李青君愣了半天,撓了撓頭。
“所以問題其實很簡單的。”居雲岫道:“秦弈若能讓整個裂穀妖境聽他的,那一股腦兒全是他的童子坐騎,誰能說那是妖?歸根結底,在秦弈自己的底氣,自己的實力,以及萬道仙宮的底氣如何。否則你說那是你養的,彆人說那是妖,誰說了算?打一架,就這麼簡單。”
說是說簡單,李青君知道這很難。至少秦弈目前的能力,還不夠彆人認他說啥就是啥。
李青君忍不住道:“所以仙宮會和秦弈一條心嗎?”
居雲岫很確定地道:“會。宮主能養大黃狗,秦弈為什麼不能養乘黃?誰能置喙。當然,首先要確認的是,是這大豬蹄子被狐狸精迷得找不到北,還是他養了一隻狐狸精,這可是有本質區彆的。”
“我養的,我養的!”床上傳來秦弈的高呼:“當然是我養的!”
居然醒了?
兩個女人同時起身,站在床邊麵無表情地低頭下望,異口同聲地冷冷道:“你很能?”
秦弈渾身不能動,眨巴著眼睛:“我……”
“先給我解釋一下,這條手帕,這條肚兜!”居雲岫一個一個地把東西甩到他臉上:“你說那魔女和你沒關係的呢?這手帕上的血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我的戒指跟公廁一樣,誰都進進出出……救、清茶救命,你師父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