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已經到了門的所在。
眾妙之門崩碎之後,大大小小的碎片流星般散落天下,其中小的僅如指甲蓋,數萬年來常常被不同人等撿到,有些平靜不為人知,有些也曾卷起過腥風血雨,最終都被天上人或者天樞神闕儘數收集而去。
大的不用提,往往沒彆人什麼事,早就被天上人收走了。他們一直都有人專門做這件事情。
欲絕地天通,徹底建立三界之序,必須有門為依托,建立飛升之途,否則隻能是自我隔絕的天外天,算什麼天宮?自欺欺人。
而人間知道眾妙之門這東西的人也很少,一方刻意尋找,一方所知不多,導致大部分碎片都被天上所得。數萬年下來,一個大大的石拱門造型,他們起碼有完整的七八成了,隻要門型基本成型,缺一些小塊也沒大礙了,他們真能成事。
曦月知道,曾經天樞神闕在幫天上人收集此物。
鶴悼真人根本就是天上人。天樞神闕就是天上人在地麵建立的“分部”。
從“道”的根本就可以看出來……
但人不是一成不變的。
鶴悼真人幫天上人收集碎片,過手太多,等於也是動不動拿著門修行的,自然也得到了莫大的好處。他自己天縱奇才,居然修行得比誰都快,接近無相巔峰之後,他的心思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無相之巔,天上人憑什麼管他?
天樞神闕鎮壓神州,自己豈不就是神州仙道之尊?本座為啥要上天,為啥聽你們的?有太清麼你?
天帝不存,弊端大顯,天上人的掌控力弱了太多。
於是萬年前昆侖虛開啟,鶴悼真人在此地與囚牛搶門,奪得的部分再也沒有上交,成為天樞神闕自己的鎮宗之寶。也是這一戰中的一些細節,讓囚牛覺得鶴悼和天上人可能有關,回去之後自此隔絕神州。
而鶴悼把這塊碎片帶回去之後,曦月借此無相。
再接著,鶴悼真人長期閉關,隻為證道太清,基本不出門了……
所以天樞神闕是矛盾的。
他們沒有和天上人鬨翻,鬨翻了未必有好處,隻是擁兵自重,有時候秉持自己想做的事情,有時候卻也不得不做一些與他們畫風不太相符的事情,看在彆人眼裡,覺得矛盾精分。
最精分的是,他們一旦知道門的碎片下落,必然會搶奪,那超然物外的道骨仙風一下就丟了,和其他為了寶物爭來鬥去的普通宗門沒啥區彆。
既是自己想要,也是不想讓天上人得到。
連曦月都這麼做。
曦月不是天上人,隻是一位無相者冷眼旁觀了一萬年,什麼都看明白了。鶴悼沒有直說,心照不宣。
隻是鶴悼真人更偏向自己想得到,曦月更偏向不想讓天上人成事。在秦弈身上感知到門的氣息,如果是鶴悼肯定要搶,曦月隻是微微一笑。
明河覺得宗門內部很團結,確實也團結。雖然鶴悼和曦月未必是一條心,但整體上大家肯定是團結的。
如果秦弈沒有自保之力,曦月說不定也會搶,怕他被天上人搶走。後來發現他好像很牛逼……那就留著吧,潮起潮落,人力不該輕涉,坐望即可。
天機冥冥,不可知也。
這是一個有混沌源初之篇章的男人……曦月曾經第一反應是,莫非這是天上人?天上人怎麼會找個初學者下來行事?於是觀察至今。
在貫胸國主動相邀,也是為了觀察。在這件事上,其實與徒弟的男女破事沒太大關係。
誰知道意外的和他成了朋友……此道相合,怪不得徒弟會喜歡他。
扯遠了。
曦月知道,如今天上人得不到的碎片隻有幾塊了。
聖龍峰燭龍之魂,鯤鵬妖屍所鎮,各有一塊,大小未知,應該不會很大,裂穀的體量還是小了。隻是天上人可以收割養豬,卻絕對不敢去翻動開天龍魂和鯤鵬,開天之魂的執念守護不是誰都吃得消的,因此這兩塊他們還沒得到——但很可能,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說不定會強行出手。
混亂之地必有一塊,可能還挺大,所以導致混亂之源。但是混亂之地的特性使得無法測算無法感知,靠肉眼去在一塊大陸裡找個石墩子?又不敢大張旗鼓惹人關注,悄摸摸的找那是真找不到。
秦弈身上可能就是這一塊,這可是大運數。
最後就是昆侖虛裡這一塊了。
昆侖這一塊可不是石墩子,而是快有人高的短柱子。當年鶴悼真人與囚牛之戰崩斷了,上端被鶴悼帶走,下端被崩飛了老遠,天門即關,頃刻就要走,來不及去拿下端了。
這是天上人也來不及拿的,曦月不認為這裡麵會有陷阱,這是天上人自己心心念念要得到的東西,要是有時間接觸到,早拿走了,還會留在這裡夜長夢多的搞陷阱玩?
其他地域可能有陷阱,那是以前分兵做的,比如鶴悼和囚牛大戰之時,彆人分彆出去做了點布置而已。
嗯,這也是曦月的猜測,她根本沒去彆的區域,一路直奔門的所在。
一馬平川之中,一個半人高的石墩靜靜地躺在那裡,下方微微沒入土中,沒有任何特異。在石墩周圍,已經因為門的特性自發生長了很多天材地寶,連周遭的地理環境都變成了一個洞天福地的雛形。
眾妙之門的典型特性。
造化萬端,皆由此出。
曦月心念一動,石墩已經從千裡外大老遠地自動飛了過來,與此同時她身如瞬移,眨眼就要將石墩收進戒指。
千裡取物,隻在瞬息。
但石墩忽然懸浮在半空,停住了。仿佛有無形的力量正在阻隔。
曦月看也不看,往上一彈指。
“轟!”
虛空之處,冒起了熊熊月華炎,攔截了空間。有數道人影也正從此處急速飛來,闖入月華之中,繼而光芒大盛,月火日輪驟然爆起,極為接近的道源本質轟然炸裂。
這已經不是火焰。
是道則。
或者也可以用火焰表述:太陽真火,太陰真火。
就這麼一個交擊,曦月的手已經要觸及石墩。
“嗖!”
匹練般的長虹貫於其中,曦月與石墩之間的關聯被直接切斷。
曦月終於抬頭,淡淡道:“居然來了三個。”
三道人影從月華日輪之中走出,安靜地懸於虛空。
俱是無相。一個中期約六層,兩個初期約二三層。
鶴鳴也跟了過來,站在曦月身邊。
天樞神闕曦月鶴鳴vs天上三無相。
“這算不算內戰?”曦月微微一笑,目視正中的無相者:“我該喊你天虹仙尊呢,還是……天虹子師兄?”
“算不得內戰。”天虹子淡淡道:“除非你確切告訴本座,天樞神闕從此反了。”
曦月莞爾:“其實我覺得你們挺累的。”
“嗯?”
“蠅營狗苟,絞儘腦汁,上違天心,下悖人情,搞了幾萬年,那麼有意思嗎?”
“何謂天心?”天虹子平靜地道:“當他太清之日,便是天心。”
“遠古一群太清,也沒見他們這麼裝。”
“所以如今他們安在?這,就是天心。”
曦月仰頭喝了口酒,眼神終於變得淩厲:“這若是天心,這天……不要也罷!”
當秦弈趕到數千裡外,看見的是衝天的熒光,綻放的星辰,大道在虛空交織的紋理,禁錮了萬裡蒼穹。
根本靠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