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的履曆裡,其中有一項特彆耀眼:她是曾經在妖劫之中的人類抗妖主力,手底下妖魂無數。
連帶著對徒弟出山行走時的告誡都是:“靜看人間事,觀而不涉;你還太嫩,縱使氣不平,亦不可殺人,以免妄涉因果……要出手便以除妖為重,妖怪這玩意,或許眼下不成氣候,可一旦得勢便是人之浩劫,便是見一個殺一個也談不上無辜。”
秦弈初遇明河時的表現都是完全可以從曦月身上找源頭的,明河可聽師父的話了。
老實說程程即使知道這老道姑曾經救過自己,也隻會認為那是一時惻隱,並沒有想過她這麼個抗妖大將居然真的在為妖城安危考慮,還提供了這種明顯是她們宗門內部頂級收藏的法陣,可謂誠意。
她很是意外地看著曦月老半天,卻終究沒有疑問,反倒釋然一笑:“敬姐姐一杯。”
曦月舉杯和她喝了,若無其事道:“若有空去大荒,請你喝各族之酒,也彆有風味。”
程程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笑,笑容裡多了些親近也多了些玩味,好像在問你在他麵前天天這麼硬裝大荒人,不累的嗎?
曦月看懂了她的意思,眨了眨眼。
為了隱瞞而裝,才會覺得累不累,如果覺得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又怎麼會累?那叫樂此不疲。
程程也看懂了,啞然失笑。這位姐姐很有童心,很愛玩啊……天知道大家是怎麼把她當成是一個板著臉的古板老道姑的?
有時候女人之間的友情誕生很容易,隻需要一個小小的“她人還不錯啊”就行了。
秦弈沒留意兩個女人的眼色互動,他還在研究玉簡裡的陣法。
時光之道是他自悟的,流蘇可以提點,卻也不知道相關的術法運用,還自創了幾類呢,也是牛逼。但臨時自創一些應用,顯然比不上人家真正傳承下來的高端法門行之有效,而這個時輪返陣就恰好填補了這個空白,不僅本身是高端陣法,還是時光之道具體應用的一個極佳參照。
因為陣法本身就囊括了很多相關知識在其中,從中甚至可以推演出一些其他術法來,形成一個體係,對秦弈此時價值極高。
感覺這玩意也不完全是為了給妖城用的,送他的意思更大一點……
很可能考慮他有了時幻之紗,嶽姑娘回宗門就去翻這玩意了,然而她宗門也不是研究時光的,沒有成體係的相關典籍,能找個這樣的已經很不容易。
他忍不住道:“嶽姑娘有心了。”
曦月笑笑:“你運氣好。”
確實也是運氣好,因為此前曦月並沒想過短期內會和秦弈相見,事實上這個時候天樞神闕內部還真是很多尾巴沒處理。鶴鳴堂堂無相,不是沒有嫡係,她曦月作為“凶手”,此時內部頗為暗湧,她又不是那種殘忍鎮壓的性情,想要把事情抹平要花費更大的心力。
倒是很意外的,明河在此事上比她更“殺伐果斷”,“冰冷無情”,倒還幫她處理了一些不太好做的事情。
有明河唱黑臉,她曦月就好做了起來,因為如果是她自己太鐵血,難免人心惶惶,換了明河做得稍微過了,她隻要麵上板著臉斥責兩句唱回紅臉,一唱一和的反倒能把氛圍抹平很多。哪怕會有人覺得是做戲,氣氛確實就能不那麼僵。
其實還真沒做戲,大家都是出本心做事,曦月明河都不是那種能安排政治手腕的人,她真要對明河這麼安排,明河反而會睜著驚詫的大眼睛一臉懵逼地看著師父,做起事來反而很尷尬。
可什麼都不說,明河反倒自己做得很好……畢竟是冥河。
此時的天樞神闕已經比剛回來那會兒安靜多了,逐步回歸了正軌,她也才有這個閒工夫跑出來。但不得不承認,天樞神闕少了一個無相,確確實實的實力大減,整個宗門狀態都很低落,值此之際,她也真不能在外長留就是了。
頓了頓,她又道:“我一直覺得裂穀這邊會有事發生,很早以前就這麼認為了,雖然不知道應在何處……總之既然你與裂穀妖城牽涉這麼深,程程大王也是有遠見者,我便心安不少,其實住也沒什麼可住的,飲罷這杯,我就回去了。”
“彆啊!”秦弈程程異口同聲。
秦弈有些尷尬地偷看了程程一眼,程程微微一笑,示意他說。他便低聲挽留:“你身在大荒,我又難得過去,大家見麵本就不容易……難得相見實屬意外之喜,要是沒有其他重要事宜,就多留幾天嘛……”
曦月笑嘻嘻的:“舍不得我?當著這狐狸的麵你也這麼說啊,不怕她不高興?”
秦弈尷尬道:“我這人處處留情,確實不好,我也知你們不喜歡這一點,但這個……讓我舍了誰,我都不願……”
渣男經典語錄終於在此世出現。
偏偏此世與地球比,這話算不算渣倒還不好說。畢竟俗世也不是一夫一妻,修仙者就更是隻講自己心意,何況和他牽扯在一起之前就不是不知道他有女人,早有準備。說舍了誰都不願,總比提了褲子不認人的讓人舒服點?要是迷妹想洗地,還可以說這是負責任的男人。
曦月便笑:“我倒覺得你挺委屈的。”
秦弈抬頭:“呃?”
“若你是太清,恐怕也不用這麼委屈巴巴。”曦月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可惜喲,你身邊的女人總是比你強,於是你拚了老命追,一個一個地超過去,可超得真艱難。你努力修行,恐怕這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吧……”
秦弈麵紅耳赤。
程程“哈”地一聲,忽然覺得有道理。
促使秦弈努力修行的,或許這還真是一個重要因素。也許就在流蘇當時不經意的一句:隻要你夠強,這都不是事。
要不他這種人,恐怕還真沒那麼大的動力在這區區二十年內爬到乾元,或許還得繼續拚命爬。
程程忍不住笑道:“是哦,他想要明河,不就被個老道姑棒打鴛鴦氣得不要不要的嗎……要是某日證太清,打上天樞神闕去,把那老道姑都抓起來一棒打了都不是問題,何況一明河?”
曦月瞪視。
程程乾咳。
秦弈跳腳道:“彆說太不太清,就算拿鬃毛刷子把我刷得死去活來,我也不會棒打那個橘皮臭道姑的!”
程程小心翼翼地挪著石凳退後半尺。
曦月的神色變得非常危險,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既然大家熱情挽留,我今晚就不走了……不過我遠來是客,大王是否發揮一些主人翁精神,今晚這貨讓給我用用?”
程程差點沒笑破狐皮:“沒問題。”
當夜,錦繡坊街坊鄰居傳言,錦繡坊鬨鬼,有男子淒厲慘叫聲雲雲。
又有人反駁,那是幻聽,很快就是女人的聲音,叫得可慘了。
還有人反駁,好像不止一個女人的聲音。
眾所紛紜莫衷一是,總之大家都知道那是大王人身所在,裡麵都是狐狸精,有些幻象也不稀奇……若有說書人腦補故事,隱去尊諱另編一個就可以了,反正以前大王被上卿秦弈抓起來調教的小道消息,大王也沒禁絕,好像她自己都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