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漢軍旗秀女選閱完,這殿選就徹底結束了。
勞累了多日的姚佳欣,終於鬆了一口氣。
傍晚的時候,圓明園總管太監張保前來稟報,“稟賢妃娘娘,殿選留用秀女二百二十六人,都已經安置於彙芳館。”
姚佳欣端坐扶手椅上,“辛苦你們了。”
張保一臉謙順:“這些都是奴才們分內之事。”說著,張保又道:“太後娘娘已經指派了瑞嬤嬤前去彙芳館,一則是幫著教引嬤嬤們教導秀女們規矩,二則也是替太後娘娘相看秀女們質素如何。”
姚佳欣點了點頭,“知道了。”
張保抬起頭請示道:“不知娘娘您——可否要派遣身邊嬤嬤前去彙芳館襄助教導秀女?”
聽了這話,姚佳欣微微一愣:“這合乎規矩嗎?”——說什麼派去襄助教導規矩,實則就是提前監視秀女一舉一動。
姚佳欣倒是有點心動,提前監視一下也好。
張保笑著道:“娘娘如今代中宮掌攝六宮事物,又奉皇上聖意協理太後選秀事宜。娘娘多關心一下彙芳館的秀女們,也是應當的。”
姚佳欣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身邊的幾個宮女嬤嬤,素雨無疑是最忠心的,隻不過畢竟太年輕,倒是許嬤嬤——和尤嬤嬤一樣都是四爺陛下當初指派的人,忠心自是毋庸置疑,而且用四爺陛下指派的人,等同一切都擺在明麵上給四爺陛下瞧。
“許嬤嬤的規矩禮儀倒是極好。”姚佳欣微笑道。
許嬤嬤激動了,被打發教導娘娘身邊宮女太監這麼久,終於要熬出頭了!
許嬤嬤忙噗通跪下:“奴才必定竭儘全力!!”——娘娘讓她去彙芳館可不隻是教導秀女規矩而已,更是讓她去監視,一旦發現不安分的、狐媚的,也能讓娘娘心裡有數,提早防備。
姚佳欣忽的想起殿選那日,六娘樂筠身上的旗服倒是不錯的料子,瞧著似乎是年節的時候她賞賜母家的衣料,不過兩把頭上的簪釵都很是普通……
便打開了自己的首飾盒,從裡頭挑了一支上好的金累絲嵌紅寶石步搖,並一對南珠耳環,讓許嬤嬤拿去賞賜給六娘。秀女若是裝飾過於簡樸,隻怕會被人小覷。她賜這些首飾,也是有給六娘撐腰的意思。
彙芳館。
這裡遠離嬪妃住處,四周山環水繞,可說是一處極為清靜宜人的所在。然而如今的彙芳館卻住滿了正當妙齡的秀女,鶯鶯燕燕,好不熱鬨。
彙芳館是一座四合院式的宮苑,正房五間,是嬤嬤們考校秀女的地方。東西兩側的廡房倒是極多,各有十二間。除此之外,還有倒座房、後罩房,以及西側小跨院。瞧著雖寬敞,但要安置二百多秀女,還是蠻擁擠。
因初選是按照先滿蒙後漢的順序篩選,因此滿軍旗、蒙軍旗的秀女過了殿選被引領到彙芳館,自然而然就占據了兩側廡房。最後留給漢軍旗的便隻有倒座房、後罩房以及西側小跨院了了。
這倒座房是與正房相對的屋子,正好是坐南朝北,到了夏日裡極為溽熱。而後罩房則是正房後頭那排屋子,光照被正房遮擋,因此冬日裡十分寒冷。這兩處一般都是給下人們的住處。而西側那小跨院也好不到哪兒去,房屋十分低矮狹窄,遠不能跟正院的東西廡房相比。
年思窈是塞了足足了銀子,才被分配到小跨院中一個稍微好點的屋子居住,看著這狹窄的屋子,而且還得跟好幾個秀女一起擠在這裡,年思窈娟秀的眉毛忍不住顰蹙了起來。
屋裡一個臉龐圓潤和氣的秀女笑著上來打招呼:“我叫海晏,家父是山東布政使參道。不知這位妹妹怎麼稱呼?”這個叫海晏的秀女觀之十六七模樣,瞧著剛進來這位秀女身量瘦小,明顯比自己年紀小,便托大叫了一聲妹妹。
布政使參政,是從三品的地方官,管一省錢糧事物,是布政使的直接下屬。而布政使又是總督的下屬。
年思窈嬌俏的臉蛋上浮起驕矜之色,“我姓年,名思窈。家父是已經致仕,早年曾任湖廣總督。”
秀女海晏少不得吃了一驚,她在京中的伯父家居住待選,倒也聽說前湖廣總督年遐齡幼女也當選,沒想到就是眼前這位!她原本還以為漢軍旗大家族的格格,該是何等端莊貴氣,沒想到竟是這麼個跟揚州瘦馬似的女子。
聽到“湖廣總督”四字,屋裡其餘三個正在拾掇床鋪的秀女也吃了一驚。
“早聽說年老大人愛女也正值當選之年,一直無緣一見呢!”
“原來姐姐就是年家格格,姐姐當真好顏色!此番定能雀屏中選!”
其餘秀女連忙上前巴結。
年思窈的確麵容姣好、身量窈窕,一張粉白無暇的臉上略帶羞赧之色,“家父早已致仕,如今在京中頤養天年,其實也不算什麼。”
秀女海晏終於回過神來,立刻客氣地:“年老大人雖然致仕,但兩位公子俱是人中龍鳳,都官居高位。”年遐齡是致仕了,但年希堯、年羹堯二人都在京中任職,無論哪個官職都比自己阿瑪高,海晏也不敢有所不滿,言語中帶了幾分禮敬。
年思窈粉麵含笑,一雙桃花眼甚是嬌羞,小小年紀,便透著彆樣的風流。又有那樣位極人臣的父兄,哪怕身在漢軍旗下五旗,仍頗有幾分驕矜自得。
秀女海晏忙笑著對年思窈介紹另外幾個秀女,其餘幾人家世都是中等上下,雖不及海氏,但在漢軍旗秀女中已經是很不錯的家世了。
一時間,屋裡幾個秀女爭相巴結,秀女海晏也不敢托大稱呼“妹妹”了,而是改口尊稱“年格格”。
海晏客氣地道:“這裡著實有些狹窄,委屈年格格了。”
年思窈想著東邊寬敞的廡房,想也知道必定住著滿蒙貴女,她笑了笑,“這隻是一時的,不打緊。”——一時的委屈又算得了什麼,年思窈自負,縱然有家世門第比她高的,也必定不及她美貌,縱有比她貌美的,也斷斷沒有她這般家世。
年思窈麵帶微笑,“海格格是從山東趕來參選的嗎?”
海晏忙道:“年初就入京了,一直住在京中的伯父家。”——她又忙將自己伯父的官職和宅邸報上去。
年思窈小巧的臉蛋帶著溫柔的笑容,看上去甚是溫文有禮,“那可巧了,我們年家在京中的宅邸也在那附近呢。”
海晏露出看可惜神色:“隻可惜我一直被伯父伯母拘在後宅學規矩,未能去年府拜見。”
年思窈含笑淺淺:“如今可好了,咱們同住一個屋簷下,可以好生親近了。”——年思窈心想,這海氏容色雖不算出挑,但天庭飽滿,長了一幅福相,這樣的相貌很討喜,家世在秀女中也是偏上的,說不定有些造化呢。
海晏大喜,這位年格格家世容貌都如此出挑,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能夠提前與之交好,自然是大有裨益。
於是兩個秀女笑語連珠,聊著一些衣裳首飾之類的話題,另外幾個略次、姿色也不出眾的秀女便完全成了陪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