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挖角(怎堪相思未相許加更)(1 / 1)

從1983開始 睡覺會變白 1458 字 2個月前

人生總是充滿了意外。

比如忽然跟莫名其妙的人,吃了一頓莫名其妙的飯這種事——許非上輩子沒少乾。

當然現在算正經交際,有了新狗大戶入局,遂找了家不錯的餐廳,倆人交換名片。對方一看,京城電視藝術中心,許非。

許非一瞧,中國錄音錄像出版社,蘇越。

陳小二也一瞅,樂了:“喲謔,有意思,今兒算影視歌三棲會師啊!”

“你這就說錯啦,他是寫曲的,不會唱歌。”張婧林笑道。

“就那意思,搞音樂的就成。”

陳小二不以為意,問:“你們現在音樂界這麼紅火麼,都開得起大超了?”

“單位的車,開出來顯唄顯唄,說紅火還得是您。”蘇越道。

“就是,一提《吃麵條》《拍電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許非道。

誒!

他跟對方眼神一碰,找著頻道了,都是場麵人。

倆場麵人捧著嘮,便不會太尷尬,陳小二有棱角都發不出來。他這會比較鋒芒,滿是藝術理想,活出境界那是種石榴之後的事兒。

“我說你們八竿子打不著的,都怎麼認識的?”

“我跟許老師是革命戰友,跟他嘛……我前陣子不去參加歌唱比賽麼?評委就是他,然後就認識了,天天請我上他工作室去,沒安好心!”

張婧林就這性子,有啥說啥,把對方整的挺尷尬。

“那現在什麼階段了?處著呢?”陳小二更不會說話。

“沒有,看他表現吧!”

姑娘大大方方的,毫不羞澀。蘇越也點點頭,臉通紅,“我努力,努力。”

不多時,飯菜上桌,邊吃邊聊。

蘇越的關注點都在許非身上,生怕是情敵,明裡暗裡的摸身份。也就張婧林缺根弦,壓根沒覺察。

“他在劇組什麼都懂,起初是叫外號,後來成真了,都叫他許老師。《紅樓夢》戲也拍完了……哎,你什麼時候調過來的?”

“年初調的藝術中心。”

“這單位我知道,《四世同堂》看過七八遍了,今年有計劃麼?”

“正拍一部公安題材的電視劇,我也是抽空過來。”

“喲,那您在裡麵……”

“我這次沒出演,負責整體的美術效果,就是服裝、道具、化妝、布景這些。”

“果真是才子!”蘇越豎了根大拇指。

“……”

陳小二一聽,也明白了,“哦,敢情是你給她改的造型吧?”

“呃,冒犯冒犯。”

“沒有沒有,改的好,她以前那造型又妖又土,這麼一改順眼多了。”

他喜歡有本事的人,頓時來了興致,往身上一劃拉,“您瞅瞅我這身,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許非沒眼看,因為辣眼睛。

無領的短袖襯衫,上麵印著英文字母和大洋馬頭像,下麵是白色齊雞小短褲,光著兩條黑黢黢的大腿。

短褲由於太短,太緊,不得已勒出一個三角形——據說這是時下年輕人最潮的裝扮,真搞不懂審美,不勒的慌麼?

“短褲再長點,到膝蓋稍微往上,剛剛好。還有您這頭發……”

“我頭發怎麼?”

“個人觀點啊,您彆介意,我覺得這發型毫無個性,有沒有想過完全光頭?”

“光頭?”

陳小二忽然認真起來,他現在是有頭發的,《拍電影》剃了一回,後來又留了。

“您的外在形象,說實在的,在影視藝術裡有點尷尬,上下夠不著。說正吧,不太正,說邪也不太邪,說滑稽呢,也有點夠不上。

我覺得在喜劇裡,個人符號很重要,像卓彆林那小胡子、黑拐棍,巴斯特基頓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和豬肉派帽,都是經典中的經典。

您的《拍電影》就不錯,形象比《吃麵條》要好,鮮明,記憶點深刻。”

“您知道巴斯特基頓?”陳小二驚了。

“略有耳聞。”許非隨口就吹。

巴斯特基頓,美國喜劇大師,永遠都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死魚眼,深深的黑眼圈。他的電影技巧和藝術深度比卓彆林要強,知名度卻遠遠比不過。

卓彆林的電影關注底層民眾,比較偏左,受過麥卡錫主義者的迫害,在國內很受追捧。甚至在1978年,中國上映的第一部好萊塢電影,就是《摩登時代》。

陳小二可是研究過戲劇理論的,並非靠幾個段子起家,一聽他說巴斯特基頓,立馬又看高幾分。

旁邊那倆就蒙了,完全聽不懂。

“老實說,我最近也在想這個事兒。”

他摸了摸頭發,道:“我這個長相,真是兩邊不挨著,夾在中間特彆難看。我倒想剃個光頭,一直在猶豫,下不了狠心。”

“我覺得倒不急,要不您拍完戲再試試。凡事都是千錘百煉才出來的,沒有一蹴而就,何況是藝術。”

“誒,這句話好!”

陳小二滿桌找酒,隨即自己放棄,“我下午還有戲,不能喝,以茶代酒走一個。”

許非沒立馬接著,而是招呼那兩位:“來來,今兒能見麵都是緣分,以茶代酒,以茶代酒!”

四個吃了一個小時,剛好午休時間到。

“今天我請,誰也彆搶!”

“誒,我請我請,本來就跟婧林說好的。”

“說好的也沒用,碰上就是緣,我來我來。”

許非跟蘇越拉拉扯扯的,出去搶結賬。

陳小二也忙掏兜,掏半天屁股都沒抬起來,眼睜睜看著他們倆出門。張婧林頓時鄙視,“二子哥,你可夠摳的!”

“嘿嘿嘿!”

那貨傻笑,忽然變得很憨厚。

真逗,甭說剛認識的,就是跟濃眉大眼的老茂兒吃飯,丫都從來沒結過賬。

…………

“大夥注意了啊!”

“晚上七點停電,明兒早上六點來,早點做飯,備好蠟燭啊,小賣部剛進了一批!”

下午時分,許非剛騎回百花胡同,就碰著居委會幾個大媽戴著紅袖箍,搖著扇子,大熱天挨家挨戶走。

“又停電?前幾天不是剛停過麼?”他推車跟著走。

“多新鮮啊,電力緊張不知道麼?”

“咱們這塊變壓器老化,本來就不成,忍忍吧。”

“你們家有蠟燭麼?沒有趕緊買去,一會讓人搶光了。”

行吧!

許非也理解,彆說胡同,就連京城第一機床廠那麼重要的單位,都保證不了供電。每年大概所需5000千瓦,但國家給的用電指標,隻能是2800千瓦。

確實沒那麼大的生產力。

他拐了個彎,先買了一包蠟燭,跟著才回家。

一到家門口,就見外麵蹲著個人,旁邊停輛自行車。

“劉主任?”

還認識,台裡文藝部主任劉迪,一塊去過演唱會。

“小許?你總算回來了……”

劉迪都快長蜘蛛網了,幾步衝過來,“我還以為要等到明天呢!”

“我去見個朋友,不知道您來啊,快進屋快進屋!”

許非過意不去,這年頭找個人太麻煩,出門就等於失蹤。

他把人讓進屋,端上冰鎮西瓜,劉迪一大口下去,紅瓤裹著黑籽,又甜又起沙,整個人都活了。

“我問了你們主任,知道你現在在家,今兒不休息麼?特意過來看看,結果還沒看著……”

劉迪啃了兩塊西瓜,抹了抹嘴,“我聽說劇組去津門了,你怎麼沒跟著?”

“那邊戲少,我跟不跟都不影響。”

“不對吧,我在台裡都聽說許老師的大名,那是林導之下的第二號人物啊!”

“這可不能亂說,憑空辱了我清白。”

許非蹭的站起身,義憤填膺。

“行了行了,沒外人,不用做姿態。”

劉迪擺擺手,頓了頓,忽問:“哎,那場演唱會前陣子播了,你看了麼?”

“一直在片場,沒時間。”

“哦,前幾天主辦方專程感謝。我們這邊還奇怪,後來一打聽,人家托台裡的福,錄像帶就賣了三十萬盒,還要製作磁帶,收益起碼幾百萬,上千萬也沒準。”

劉迪瞥著他,似不經意道:“唉,可惜當初沒采納你的意見。”

“呼嚕!呼嚕!”

許非悶頭啃瓜,啃的勁勁兒的。

嘿!

劉迪見他居然不接茬,有點鬱悶,索性道:“我今天呢有件正事,就直說了。我覺得你小子是個人才,有沒有興趣來文藝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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