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文藝青年2(月票加更)(1 / 1)

從1983開始 睡覺會變白 1801 字 2個月前

第二天淩晨,還是籃球場的攝影棚。

條件比大雜院簡陋,麵包車充當儲物空間,兩塊板子一隔就是化妝室,四處漏風,好在到夏天了。

王誌聞年紀最長,但也比許非小一歲,他看著成熟,一頭卷發,瘦的棱角分明,特符合文藝女青年的審美。

徐凡坐在對麵,時不時的偷瞄。

馮褲子在旁邊,熱絡卻不明顯,他結婚沒幾年,還沒到癢癢的時候。

哎呀!

許非看在眼裡,就是一場波雲詭譎的大戲啊!不過關我屁事咧,我隻是個講戲的……

“昨天回去都琢磨了吧?何兵你先說說,你角色什麼特點?”

“呃,您要讓我說方言,我就是外地人,您要讓我說京城話,我就是本地人。”

何兵還摸出個小本,密密麻麻的人物小傳,“我覺得還是本地人好,跟他們能形成差異,比如心態就不一樣,他們沒有退路,我有。我雖然在混日子,但我是有家不想回,更放鬆一些。”

劇本裡沒具體寫,攝影師是哪裡人。

許非聽了不置可否,繼續道:“人物性格呢?”

“貧,碎催,坑蒙拐騙,本質上保留著善良的一麵。”何兵道。

“可以。王誌聞你呢?”

“我昨天看那個張夏萍,很有感觸……”

王誌聞普通話賊標準,詢問道:“我想加點,就是,我這個導演有種外在的特征,就是這樣……噝!”

他說著說著,嘴角肌肉忽然抽搐了一下,整張臉都在擰。

嗯?

這不尼古拉斯趙四麼?

許非想了想,搖頭道:“不好,他本身就是內在的神經質,沒必要再弄個生理上的東西,畫蛇添足。”

“好,照您說的。”

王誌聞不太服氣,卻也沒資格掰扯。

“你們倆,怎麼樣?”

“呃……”

江杉和徐凡對視一眼,都很心虛,“我們想了,但沒琢磨出什麼東西。”

許非沒波動,直接指點:“江杉,你稍微抬著下巴說話,表情要少,因為你看不起白奮鬥,有股矯情的傲勁兒。”

“徐凡,你多微笑,彆露牙,我要四個字,清純可人。”

“明,明白。”

許老師講戲,因材施教,直接告訴你細節,得這麼這麼演,最後都服。

但你要追求這個,完了,這是速成的技巧,不能當飯吃。

……

這兩集的主要場景,是一夥人弄出來的一間“工作室”。棚內搭景,比較寬敞,設施簡陋,唯一值錢的就是那塊黑板。

“準備了!準備了!”

“先走一遍!”

“開始!”

“攝影師我也見過,都挺裝,頭一次看您這樣走群眾路線的。”

“嗨,咱們接觸的少,是個人就裝。你要碰著個孫子,說丫從來沒裝過,你趕緊上去記住他長什麼樣,那就是不要臉本人。”

何兵推門進來,“看看,我們工作的地方。”

“夠樸素的啊?”

“錢都砸戲裡了,自己苦就苦點。來來,我給你介紹介紹。”

其餘幾人各占一地兒,互不乾擾。

何兵領著他走到江杉旁邊,“這是著名的青年畫家杜鵑,也是我們的美術兼導演助理。”

“哼!”

江杉抬著下巴斜了一眼,繼續在畫板上瞎劃拉。

又走到徐凡旁邊。

“這是我們的女主角百合小姐,戲曲出身。”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免,玉兔又早東升……”

徐凡身姿婀娜,腔調婉轉,配上動人的臉蛋,極為驚豔。

葛尤戳旁邊傻樂,嘿嘿,嘿嘿。

何兵把他拽到王誌聞跟前,“這就是我們導演兼編劇,你可以叫他王導。王導,我把人帶來了。”

伏案寫作的王誌聞啪的一抬頭,頓了兩秒鐘,突然露出一口白牙,“幾歲了?”

“快三十了。”

“以前演過戲麼?”

“沒有。”

“哦,那就好辦了。來來來……”

他用一種詭異且逗比的語調,招呼葛尤近前,“我們這部戲,是講一個發生在戰爭年代的愛情故事。

男女主角青梅竹馬,男的被征去打仗,女的苦苦等候,終於等到男人回來,發現他雙腿已殘。但女人癡心不改,非君不嫁,結果在成親當晚,房子塌了,男人雙手又被壓斷。女人不離不棄,誓要與其成親……”

“哎喲,四肢都沒了還怎麼入洞房?”葛尤驚歎。

“那都不重要,故事聽明白了麼?”

“明白了。”

“嗯,我看你的外形條件也算出類拔萃,尤其這個腦袋……”

“我這是後天的,還有點,有點富餘。”

“不不,你這腦袋瓜子正是我想要的,你就是我的男主角!”

“好!過了!”

陳彥民喊了一聲,非常滿意。

學生演戲跟彆的演員不一樣,青澀,但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極具激情。剛才這一段,兩個妹子差點,何兵算完成任務,王誌聞真不錯。

他不笑的時候很嚴肅,可一笑起來,尤其把牙一露,眼睛一眯,頓時有逗的感覺了。

這兩集比較特殊,大雜院的人基本沒露麵。

葛尤跟幾個學生在攝影棚裡磨,搭戲還算順手,就是時不時愁眉苦臉,好像有什麼糟糕的事情要發生。

……

工作室內,五人圍著桌子吃水果。

何兵削著一隻蘋果,嘲弄道:“沒成想一賣磁帶的還真有錢,人也孝順,回回給咱們帶東西,我都半年沒吃著蘋果了。”

“誰說不是呢,咱可得把他留長點。”江杉道。

“這叫長期飯票。”王誌聞道。

幾個哈哈一樂,徐凡問:“哎,今天你把他打發哪兒去了?”

“最近不給他講解放天性麼?我看這人還懂點,自己應該看過書。我就說啊,裝貓裝狗什麼的,那都是淺層次。

真正的解放,是你內心的東西。你抵觸什麼,就把它做出來,做出來之後就輕鬆了,再讓你拍什麼戲,那都放得開。”

“還挺能忽悠,你自己會麼?”

“笑話,我要是會還在這兒蒙人?”

這邊演著,那邊化妝間裡,許非和李健群正在努力勸說。

“昨天不答應了麼,老爺們說話算話啊!”

“我反悔了,反悔了!”

葛尤低聲叫囂,“這要讓我媳婦兒看見,讓我爸看見,我還怎麼做人?”

“為藝術獻身,跟做不做人啥關係?”

“那你也不能為了藝術,就抹殺我的形象。”

“哪那麼多廢話,快戴上。”

“我不。”

嘖!

許非半生氣半開玩笑,道:“葛尤,我告訴你,今天你這關過不去,你這輩子也就靠白奮鬥活著。

沒點勇氣,以後怎麼突破創新?我們又不是故意難為你,故事發展到這,就必須裝扮上。你到底能不能演?”

“呃……”

葛尤一向慫,頓時惴惴。

李健群打圓場,“好了,你這也弄的太誇張,我們不化妝,就戴個假發。”

“那,那行吧。”

葛尤眼睛一閉,視死如歸。

於是乎,李健群給他戴上一頂假發,然後梳頭發,換衣服,一邊弄一邊忍笑。

最後成了形,形象一亮,許非前仰後合的滾出去。

“你瞅瞅,你瞅瞅……”

葛尤身子都在抖,“還說不是故意的!”

“哎彆動!你該慶幸西葫蘆他們不在,不然你更慘,好了!”

李老師拿過一麵鏡子,“自己看看。”

“我不看。”

“你不看怎麼知道效果?”

葛尤糾結啊,掙紮啊,勉強睜開一道縫,哎喲喲,還有王法嘛?還有天理嘛?

與此同時。

陳彥民又拍完了一場,讚道:“剛才表現不錯,用不用休息休息?”

“沒事導演,接著來吧!”

“來吧來吧!”

幾人演出癮了,正經拍戲跟學校奏是不一樣。

“那下一場準備,葛尤那邊好了沒?”

“好了!”

“各就各位,開始!”

幾人繼續聊天。

“哎,他怎麼還沒回來,不會出事吧?”

“能出什麼事,死不了就成。”

“喲,回來了。”

“咣當!”

門打開的聲音,磨磨唧唧的不往裡走,頓了片刻,才挪出一個身影。

這場戲,是白奮鬥聽導演忽悠,到街上突破自我。大家知道葛尤要弄個新造型,但具體是啥,隻有許非和李健群靠譜。

此刻,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一點,充滿好奇。

然後就看到了那個人。

“噗!”

“噗!”

全場齊噴。

“哈哈哈!停!停!停!”

陳彥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努力控製情緒,“彆笑,哈哈,彆笑了!再來一遍!”

“……”

大家把嘴一劃,憋得臉紅脖子粗。

葛尤反倒破罐破摔,特淡定。他穿著碎花襯衣,頂著長發,齊劉海,脖子上係著絲巾,寶相莊嚴,雍容華貴。

正所謂女版林永健,男版王珞丹。

“開始!”

“喲,回來了。”

門打開,這貨進屋,震驚了五個小夥伴。

何兵瞪大眼睛,“奮鬥?”

“是我!”

葛尤吊著嗓子,慢吞吞坐下。

“你這,這……”

“您不說解放天性麼?要克服內心的障礙,我琢磨我扮成這樣,肯定是最大障礙,現在克服了麼?”他十分認真。

“克服了,克服了!趕緊脫下來吧,看著辣眼睛。”

“哦,克服就好。”

葛尤摘了假發,解下絲巾,道:“不愧是高人,稍微點撥,我就覺得進步很大。”

“……”

五人麵麵相覷。這個被看不起的,隻是買磁帶的糟爛家夥,心中對表演的熱愛,對夢想的堅持,已經刷新了自己的認知。

江杉不再高傲,吞了下口水,問:“你扮成這樣,就,就不害臊麼?”

“害臊,剛出門都沒臉見人。但我就想啊,當個好演員不是容易的事兒,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又沒叫你上刀山下油鍋,也沒叫你寒冬臘月穿著褲衩滿頭大汗,不就上街走一圈麼?想通也就沒什麼了。”

“……”

葛尤見五人沉默不語,滿臉複雜,奇道:“怎麼,我說錯了麼?我沒學過表演,真要不對您儘管批評,我能聆聽幾位教導,是修來的福分。

那個,咱們下一節學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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