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雜事(1 / 1)

從1983開始 睡覺會變白 1122 字 2個月前

許非是被凍醒的。

爐子不知什麼時候熄了,他胡亂穿上,先弄了幾塊煤進來。外屋宛如冷凍室,裡屋宛如冷藏室,還特麼挺有層次感。

再一拉窗簾,天色昏沉不見太陽,十冬臘月北風呼嘯。

“真尼瑪冷!”

他趕緊把爐子引著。

四合院取暖一直是個大問題,這貨本想等亞運村下來,被凍的有點立場搖晃:“要不先買幾套房住著?”

商品房初期階段,彆覺得便宜。

前幾天報紙還說:“京城最近提供了2萬平米住房,每平1600-1900,若買個兩居室,少說得七八萬元。

一名大學生從參加工作起節衣縮食,每月存50元,需一百年才能買上兩居室。”

你瞅瞅,八十年代的京城房價就敢飆到小兩千!

因為房改之後,全國瘋狂,截止去年年底,432個城市成立了3124家開發公司,職工人數12.7萬人,開發麵積1.8億平方米!

許非裹著大棉襖,拎壺打水,見張儷剛好在廚房,遂蹭了點熱水,回來洗臉刷牙。

小旭還在睡,她那邊也拾掇完畢,倆人一塊出門。在胡同口分開,一個奔單位,一個奔服裝八廠。

這年頭北方的服裝廠非常困難,在洋貨、南方貨迅速占領市場和體製改革的衝擊下,日漸凋敝。到九十年代初,更是成片成片倒閉。

許非開店,麵料都從南方進,認識李程儒後,又走李程儒的渠道,從粵省中山那邊進。又好又便宜,時不時還有外國貨——不成匹,相等於料頭,但質量非常棒。

他屬於大客戶,專人接待,很快見到了兩套樣衣。

也就是亞運會領獎服。

這種領獎服,通常是全身長袖運動服,以前由梅花讚助。像84年奧運會,許海峰那一身土紅,典型的梅花風格。

許非不能太標新立異,上衣以紅色為主,白色點綴,褲子以白色為主,褲線是紅色。

衣服前襟一邊是“中國”,一邊給自己LOGO留的位置。

整體風格簡單大方,線條修身,滌綸加棉的麵料,不像現在運動服那麼挫、腫,穿起來賊颯。

成本也高高的。

許非從服裝廠出來,又跑了趟伊蓮服飾,把衣服存好,跟著去西單菜市場。

買了豬蹄、凍魚、小販自家灌的肉腸、豬耳朵,自己做的碗坨子之類,滿滿一車筐。末了又見商場推廣電熱毯,忍不住買了兩條,一條雙人,一條單人。

電熱毯在八十年代開始興盛,大廠小廠遍地開花,但技術低下,質量很爛。開久了容易燒糊,甚至著火。

到九十年代也沒靠譜,許非家裡就有條電熱毯,連毯帶褥子糊出一個大窟窿。

可總比凍著強。

…………

臨近春節,他依然很忙,都是閒事。把東西送回家,又折到西四的砂鍋居,一天折騰四五個地方。

京城老字號多,砂鍋居也一樣,民國前隻做半天買賣,過午不候。最拿手的兩道菜,砂鍋白肉和紅燒全家福。

《胡同2》順利播出,依舊火爆,中心自然要表示一下。全體人員加上主演,今兒算慶功宴。

獎金在頭幾天已經發了,許非作為製片人+編劇+優秀員工,一共拿了八百塊。

八百塊也是錢呐!

——許百萬

大家吃的暢快,幾乎包場,白肉、九轉大腸、芥末墩兒、乾炸小丸子、芝麻燒餅、三不沾,熱氣升騰,喧如鼎沸。

吃喝了一陣,李沐作為一把手講話,他作為製片人講話,拎著酒瓶子起身,用筷子一敲。

“靜一靜啊,我補充兩句。”

“人家主任都說完了,你瞎補充什麼啊,趕緊加菜!”

“加菜!加菜!”

底下起哄。

許非穩如老泰山,自顧自道:“5號是除夕,胡同4號大結局,為什麼不選在大年夜呢?因為跟春晚撞車了。

以咱們的體量還乾不過春晚,不過這事沒準,興許過個三十年,春晚就沒人看了。”

“噫!”

底下亂叫,儘扯犢子,春晚還能沒人看?

“胡同1從87年初夏開拍,到胡同2結束,84集,小兩年。我們成員沒大動過,一直都是這幫人。

俗話說,天下沒不散的筵席。明年沒有胡同3了,今天一彆,可能再無合作的機會。

或許我下一次見到小影,她已經出落成大姑娘。或許我下一次見到濮老師,他已經是響當當的腕兒。或許我下一次見到尤哥,他已經退隱江湖了。

但我希望在彼此之間,朋友之間,情誼之間,都能記著這段日子。在圈裡混久了,名利欲望掙紮太多,碰上一群誌同道合的人不容易。

好了,不囉嗦,來一塊喝一杯!”

嘩!

劇組主創齊齊仰脖,跟倒進嗓子眼裡似的灌了一杯,情緒上頭。

許非回到座位上,一個個又過來敬酒。

“沒說的,以後你開戲儘管找我,多大的角色我都行!”

“哎喲,我活了半輩子,沒想到還有意氣風發的一天。小許,謝謝了。”

“哥哥,我都十五歲了,已經是大姑娘了。”

“許老師,您就是我的領路人,感謝您一輩子!”

劉貝不著四六的開始說胡話,葛尤把她擠一邊去,也湊過來。他觸動最深,最留戀,還有點迷茫。

“碰上你啊,也不知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

葛尤摸著後腦勺,歎道:“我現在就怕離開胡同,自個就不會演戲了,戰戰兢兢。”

“好演員都要走這一遭,當一個角色成功了,就看你敢不敢突破自我,還是不斷地重複這一類型。以前不聊過麼,千萬彆把戲路鎖死了,你潛力不止這點。”

“是是,我明白。”

葛尤頓了頓,道:“滕文驥導演有個片子找我,叫《黃河謠》,我還沒拿主意。”

“《黃河謠》?給你的什麼角色?”

許非沒看過,但對滕文驥較了解,《劉海堡壘》導演的爹。

“是個土匪,配角,但我看著還成,挺有深度。”

“那就試試,反正你現在也沒戲拍。”

“我好歹也是個地域明星,怎麼就沒戲拍了?”

葛尤不爽,又拍拍他肩膀,大概是相識以來最掏心窩子的一句:“雖說你比我小幾歲,但一向把你當做良師益友。我也是那句話,以後你開戲,儘管找我。”

(今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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