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留下來(1 / 1)

從1983開始 睡覺會變白 1755 字 2個月前

聚餐搞多了,慢慢也摸索出經驗。

多人吃飯,炒菜通常比火鍋便宜,所以李沐決定吃火鍋,高興嘛!

近幾年在飲食上,明顯豐富多彩,京城連粵菜館都有了。許非好吃,但口味保守,加糖西紅柿炒雞蛋這種,打死都接受不了。

火鍋好啊,火鍋能讓南北祥和,天下大同,頂多讓你一手鴛鴦鍋。

《渴望》的工作人員加演員近百位,直接包了店鋪,在還沒入冬的夜裡守著一蓬蓬白氣升騰,肉與汁的翻滾,味蕾與靈魂糾纏,齊齊得到了升華。

“小許!”

韓影端著酒湊到旁邊,“要說咱們有緣分呢,連續三年吃散夥飯,可惜今年他們都不在。”

“您這意思是懷念胡同,不喜歡《渴望》唄?”

“誒,挑撥矛盾啊!來,我敬你一個!”

韓影走後,李程儒過來了,“托您福,圓了把演戲的癮,這角色太絕了……哎,你怎麼喝啤酒?”

“晚上有點事。”

“有屁事,換白的!”

李程儒啟開瓶二鍋頭,嘩,一杯高高的。

他自己先悶了,許非無奈,喝吧。

剛撂下,李雪建又冒出來了,“嗬嗬,雖然見麵不多,但特彆投緣,期待下次合作。”

嘩,又一杯高高的。

好容易打完一圈,本想歇歇,李沐又開始打圈。

“你小子倒滿!”

“我晚上有事呢……不是,我真有事……行了行了,倒點得了。”

大家反倒奇怪,都知道他酒量好,今兒居然不喝,越不喝越灌。

眨眼一斤下去了。

“不不,真不行,喝啤的吧。”

“服務員,來箱啤酒。”

又五瓶下去。

許老師邁入新階段,開始覺得自己很聰明,拍著桌子道:“展現成果,這思路就錯了!京台近幾年不錯,但說成果也就那麼回事。你當人家領導不知道麼?知道的東西,你再給展現一遍,沒意思。”

“那你說怎麼辦?”李沐道。

“態度,態度決定一切!”

許老師感覺思維在下降,趕緊補了一杯,聰明的智商瞬間占領高地,“89年要過去了,80年代要過去了,跟著就是90年代了!

從這上麵做做文章,領導視察京台和中心,不光是看電視劇的。電視台是一個重要的文化輸出陣地,給社會傳播什麼思想,倡導什麼價值觀。

去街采啊!”

他鏗鏘有力的撂下兩個字。

街采,搞京台春晚的時候就做過,效果不錯,但沒有用於常規手段。

鄭小龍有點眉目,道:“就是問問大家,80年代很快要過去了,你有什麼想對它說的?”

“對,內容再豐富點,什麼都可以問。”

許非拽過大鋼子,道:“你覺得自己最大的收獲是什麼?”

“呃,就是進入中心,投身文藝戰線吧,算圓了我一個夢。”趙寶鋼非常認真。

“失意的事兒呢?”

“失意啊……至今沒怎麼成功吧。”

“喜歡的影視作品或者書籍?”

“當然《胡同人家》啊!”

“收獲愛情了麼?”

“嘿嘿,哥們早結婚了。”

“明年最期待的事?”

趙寶鋼配合的賊溜,此刻更福至心靈,脫口而出:“亞運,亞運會在京城舉辦,我非常非常期待!”

“對90年代說一句話吧?”

“大家越來越好,祖國越來越好。”

啪啪!

許老師拍拍巴掌,跟趙寶鋼勾肩搭背,“就這種模式,一個月足夠。現在的電視工作者總愛往高了走,忽視群眾,其實群眾才是永恒的話題。”

李沐自身才學有限,最大的優點是知人善用。

鄭小龍、趙寶鋼、陳彥民這批人,本就是在他的支持下才得以施展,並取得成功。隻不過現在多了個許非,痛並快樂著。

幾人興致上來,聊的熱火朝天,彆桌都散了這桌還在白話。

“來來,我最後說幾句。這屆金鷹獎絕不是巔峰,隻是一個開始,希望大家齊心協力,堅守住這份榮耀並且發揚光大。”

“乾杯!”

“乾!”

……………………

“下麵為您播放的是《體壇英姿》,歡迎收看……”

“為您整點報時……”

蛋糕擺在桌上,小旭躺在床上,看完了一個又一個節目。

瞅眼鐘,十點半。

她狠狠摔了下遙控器,抱著被子生氣,一次就罷了,兩次都沒譜。估摸又喝多了,然後被同事送回家。

小旭倒頭想睡,躺了會又爬起來,跑到陽台觀瞧。

外麵一片漆黑,隻數家還亮著微弱的光,順著幽靜的小區往大門口望,空蕩蕩的街露出一角,連個行人都沒有。

“……”

小旭心中煩躁,忽地睜大眼,隻見從自行車棚裡溜達出一人,在樓下亂轉,進去出來,出去進去。

光線太暗,她瞅了半天,總覺著很像。

於是回身摸了頭蒜,掰開一瓣,啪!砸在自行車棚上。再一扔,吧嗒,正掉在跟前。

那人抬頭,似乎也在辨認,喊道:“你乾嘛呢?”

“你↘↗乾嘛呢?”

一聽動靜,果然是他。

蹭蹭蹭上樓,開門進來。狀態不是很好,眼神不集中,麵色通紅,不知是凍的還是喝的。

“你什麼時候到的?”

“10點來鐘吧。”

“那你在底下轉悠什麼呢?”

“我不尋思吹吹風,醒醒酒麼……”

許非往手心哈了口氣,“你看這味兒就淡多了。”

“你!”

刹時間,小旭被勾的心裡發酸,他總是這樣子,又氣又舍不得。

“好了,咱們吃蛋糕吧,你晚上吃飯沒?”

許非拉著她進臥室,見其不應,笑道:“我這不來了麼?還沒過十二點呢。”

說著剪開包裝,動手準備。

這年頭的生日蛋糕都一樣,一張厚餅塗上奶油,拉點花,寫點字。這塊也差不多,印著一行紅字:

“18歲生日快樂!”

“其實在西方都有個帽子,我沒找著,給你折一個。”

許非特意買了彩紙,做了個粉色的圓錐小帽子給她戴上。小旭瞧著那字,問:“18歲什麼意思?”

“我認識你的時候就是18歲啊。”

“又胡說!我們從小就認識了。”

“哈,其實是祝你永遠18歲。”

許老師滿嘴跑火車,插上小蠟燭,點著火,燈一關,“過生日有套流程,我先唱歌啊……祝你生日快……”

嘎!

他撓撓頭,國內有這歌了麼?沒印象啊。

此曲原名《GoodMorningToYou》,於1893年創作,在1935年改成了如今的生日快樂歌。

他也懶得糾結,唱完又道:“來,許個願。”

“……”

小旭懵懂,默默許了個願,吹滅蠟燭,算走完了流程。

許非切下兩塊蛋糕,“沒給你買禮物啊,去年給你你不要,我這心拔涼拔涼的。”

“誰稀罕,我有人送!”

她起身拿出一條圍巾,顏色漂亮,花紋講究,得意道:“張儷給我織的。”

“她回來了?”

“蹭劇組的車,呆十分鐘就走了。你說她在香山也不做正經事,成天給我織圍巾。”

嘁!

許老師翻白眼,你倆秀恩愛,我算啥?

他打開包,摸出一個物件,“那我也隻好拿出來了,在魔都買的,算當地手工藝品吧。”

小旭一瞧,是個精巧的顧繡團扇,背麵是微縮的大觀園景致,正麵是桃林,亂紅疊錯中,黛玉坐在青石上。

隻是畫風奇怪,臉蛋似包子,笑眯眯眼,一手還比了個V。

她認得,當年一起賣挎包,他說這叫Q版人物。魔都當然不賣Q版人物,當然是專門定製的。

“你送我這個做什麼?”

小旭拿在手裡輕輕扇,“你不是說要跳出林黛玉麼,怎麼還送我黛玉?”

“對啊,所以她是笑的,我就希望你開開心心。”

“開開心心……”

小旭聽這四個字,諸般滋味又湧上心頭。

她放下扇子,低聲道:“說真的,我長這麼大,從沒有人像你們這樣好過。我爸媽也好,但他們不懂。你們倆就像天上掉下來似的,一個是我的蛔蟲,一個是我的枕頭……”

“你這個比喻很靈性啊!”

“我,我不知道說什麼,總之,都好好的就行了。”

許非見狀不妙,連忙捂住臉,開始嚶嚶嚶,“嗚嗚……她對我這樣好,我又不會織毛衣,我拿什麼還她……嗚嗚,你對我這麼好,我又買不起扇子,我拿什麼還你……嗚嗚……”

本要哭的小旭頓時憋回去,羞惱道:“你給我住嘴。”

“嗚嗚嗚!”

“你出去!”

她臉上掛不住,往外趕人,“出去出去!”

“好了好了,不哭了。”

許非捉住她的手,道:“你這份多愁善感啊,也就是我,不然沒第二個人受得住。”

“那我還得謝謝你?”

“倒不用。我的意思是,其實對我來說,你也是天上掉下來的。”

他低下頭,嘴唇印在那溫熱的,淡粉色的手心裡,“所以……”

“唔……”

小旭隻覺掌心濕濕的癢,這癢就像幾條活魚哧溜溜鑽進皮膚,攻城拔寨,挑逗著汗毛孔紛紛舒張,又狠狠收緊。

“你,你該走了。”

“……”

許老師一頓,看看鐘,“也是,太晚了。”

他扶著桌子站起身,酒精在神經和內臟中肆虐,不禁晃了晃。小旭也看看鐘,十二點,那小手揪著衣角,“你怎麼回去?”

“打車吧,也不知道有沒有。”

許非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口,費勁穿鞋,道:“對了,那個那個……”

他敲敲腦袋,“廣告啊,明年投放,彆著急。”

開門,出去,輕輕帶上。

“……”

屋裡隻剩一人,小旭呼吸糟亂,莫名煩躁,完全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感到平複。

她正想上前鎖門,吱呀!

那人靠著門框,帶著淡了許多的酒氣,“太黑了,不,不太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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