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丟油(1 / 1)

從1983開始 睡覺會變白 1185 字 2個月前

“呼哧……呼哧……”

“臥槽,熱死我了!”

“水水水!”

晌午,劇組拍完一段,封閉的倉庫一開,一幫人汗流浹背的跑出來。

演周舍的張子建,演安秀才的劉義君,趕緊脫掉外袍,擦汗灌水。兩位女演員更辛苦,頂著沉重的頭飾,妝全部花掉。

陳虹迷迷糊糊,有點中暑。老錢把冰塊捧到旁邊,一個勁扇。

許非過去一瞧,見她麵色潮紅,皮膚都像冒著熱氣,問:“感覺怎麼樣?”

“惡心,沒力氣。”

“那誰,把她頭發拆了,先歇著。”

“我,我沒事。”

“你出事我就得擔責了。何情,你也歇著吧,男的先拍。”

張子建和劉義君吃了幾根冰棍,舒緩過來,又進倉庫,咣啷門一關,跟粉蒸肉似的。

隻過了幾十分鐘,呼啦啦再度跑出來。

張國利光著膀子,脖子上搭著毛巾,道:“好家夥,這麼下去進度可慢啊。”

“沒事,人重要。”

“那我估摸得超支了。”

“之前不企業見麵會麼?賺了六十萬,我已經有扔裡的準備了。”

“……”

張國利服氣,比了個大拇指。他看著一地演員,沒人叫苦叫累,心裡也有一股乾事業的成就感。

“唉,我當了四年副導演,也就是個副導演。這次才有創作者的體會,不容易啊。”

他參與確實很多,包括某些情節的設置,道:“對了許老師,之前拜讀過你的書。按你分類的方法,《歡喜姻緣》是不是屬於戲說劇?”

“不,戲說是基於曆史。這個應該屬於古裝愛情輕喜劇。”

“這麼細?”

“必須得這麼細,這樣創作者才能把握風格。”

“你能不能具體講講,我,我挺感興趣的。”張國利搓搓手。

“說白了就基調二字,你想表達什麼……”

許非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古裝愛情輕喜劇,字麵意思。首先節奏輕快,然後講男女之情,不能搞悲劇。

比如《救風塵》,如果按嚴肅的曆史劇基調,創作者得按古人的思維去拍。就像宋引章,逃出來之後,那叫什麼?

那叫殘花敗柳之身,還毀了容,在古代要麼自殺,要麼淪落街頭。安秀才願意娶她,她哪怕沒感情,也求之不得的答應。”

“對。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張國利點頭。

“可我們不是曆史劇啊!沒必要照那個思維去寫。我想表達什麼,我就寫什麼。宋引章就不嫁安秀才,她就是有勇氣追求生活,不行嗎?

我拍個商業劇,還特麼被封建思想束縛?”

“懂了懂了!”

張國利撫掌驚歎,“你這套理論一通百通,看類型、定基調,所有的影視作品都能這麼搞。

比如我弄點喜劇元素,再弄點曆史元素,一結合,就是部戲說劇。或者放到現代背景,把這些東西拿來,就是都市愛情輕喜劇。

現代人一杆筆,什麼都能寫,寫法對了就成。”

喲!不要以為立過二等功,就這麼秀。

許非拍拍他肩膀,笑道:“老張啊,你是個有眼光的。以後肯定發達,到時候可彆忘了這點交情。”

“哎哎,哪兒的話。”

張國利趕緊擺手,“我在京城養家糊口,你願意給個穩定環境,我由衷感激。再說了,等我發達的時候,你不知道在哪兒飛呢。”

……

夜,客棧布景。

張子建清水臉,嘴唇薄,眼睛狹長,年輕時更有一種白麵小生的感覺。這種臉,正邪都能演。

毛格平將其眉毛畫粗,往上挑,臉頰做了處理,使得麵部清瘦,顴骨突出。

劉義君也是可正可邪,酸書生一枚。

“準備!”

“開始!”

“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得意尚屬易事,但知己難求,周兄,我們再飲一杯!”

劉義君搖頭晃腦的自嗨,張子建不聲不響,眼神往那邊一飄,奸詐感就出來了。他年輕時有演技的,後來路線固定,隻會僵著臉裝逼。

“安兄客氣,可惜我不勝酒力,不能再飲。”

“哪有勝不勝,隻有不喝的。”

劉義君拎起酒壺,指著道:“這可是越州(紹興)三十年陳女兒紅,沒想到這家客棧居然有,我自己喝暴殄天物,正應跟周兄同飲。”

“這位客官說的是,小店就這麼一壇,你們有緣趕上了,正應同飲。”掌櫃的插了一句嘴。

“好!過了!”

張梓恩拍拍手,不太愉快,他知道這是廣告。

而且不止這一段,唐宋背景的隻要喝酒,就把女兒紅拎出來耍耍。明朝背景的,就輪到洋河大曲。

“越州三十年陳女兒紅”,“洋河美人泉精釀的美酒”,對金主絕對良心。

拍完這一場,劇組收工。

昏昏欲睡的坐在車上,都很累。到了招待所,勉強搬卸器材,各自休息。

“錢老板!”

製片主任老錢正要上樓,忽被人叫住,不快道:“說好幾遍了,不是老板,叫主任。”

“誒誒,錢主任,這是上禮拜的加油費。”

三個大客司機過來,攥著一摞發票。

“嗯,給我吧。過兩天給你們報銷。”

“好嘞。”

老錢回到房間,洗漱整理,坐在桌前統算賬目。全組的開支都要他簽字,重大開支,還得許非簽字。

一條條查對,輪到加油費時,忽地皺眉。

“怎麼好像多了?”

他翻出上上禮拜的單據,多了二百塊錢。

跑那麼多路程麼?老錢回憶,愈發感覺不對,出門跑到隔壁。

“許老師,睡了麼?”

吱呀打開門,許非背心大褲衩,“有事麼?”

“進去說。”

老錢掏出票據,“這是上禮拜的加油費,突然多了二百塊,你看看。”

“……”

許老師一對照,問:“你跟他們加過油麼?”

“去過幾次。我們每天往返共八十多公裡,一禮拜六百公裡。三輛大客,每輛至少都得加一次油。”

“加油的時候不沒問題麼?”

“沒有。”

許非又看看單據,問:“司機你從哪兒雇的?”

“杭城,但好像不是本地人,三個人一塊的。”

“老鄉?”

“是吧。”

行,許老師明白了。

83年嚴打,社會治安肅靜了好幾年。80年末又開始亂,90年代變本加厲,這才有了第二次的96嚴打。

就說一個例子。

八十年代最紅的小生之一,周裡京。

1994年,他在外地拍戲,家裡找人裝修。兩個裝修工知道他們家有錢,將其妻子殘忍殺害,謀財害命。

妻子也是知名演員。

許老師知道這個社會環境,與此相比,丟點油都算自己運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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