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海濱城市，經濟較發達。

夜晚的海風吹進市區，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腥氣，濕潤又溫暖。

一家小店裡，演出結束的歌手正大快朵頤，海鮮一盆盆往上端，嘎啦、螃蟹、皮皮蝦、海螺、扇貝、海虹，再來盤辣炒蟶子，配本地的琅琊台白酒。

都是年輕人，台上唱歌，台下沒兩樣，連耍大牌都沒學會。也不覺累，坐火車到處走，在一個地方待兩天，演出還能賺錢，接著繼續走跟旅遊一樣。

“嗶嗶嗶！”

“嗶嗶嗶！”

正聊著，宮庭海和王晶花的bp機幾乎同時響起，倆人出去打電話。

頭兒不在，就說點私密的。甘蘋小聲問：“哎，你們演出，老宮抽多少啊？”

“五成吧，你們呢？”

“我們七成。”

“啊？你們拿太少了。”楊小姐驚訝。

“我們是公司經紀人，乾什麼都抽七成，不過老板大方。”

“有多大方？”

“我拿版稅。”李純波道。

“我有獎金，賣畫冊我也有分成。”甘蘋道。

喲！毛檸和楊小姐反倒羨慕了，這年頭歌手不怎麼掙錢，大頭全在走穴身上。

如果你足夠份量，公司才會給你唱片分紅。全世界最高的邁克爾傑克遜，20%；亞洲最高的張學友，15%，且是過幾年的事。

一般比例，是10%以下。

九點多鐘，吃得差不多了，又嚷嚷李純波買單。李純波苦逼，還沒拿著錢呢，最後王晶花結了賬。

回到賓館，各自開小會。

宮庭海是當天拿錢，當天分。這邊有製度，但也能變通。

“我們上月演了32場，小蘋每場6千，小波1萬5，哎差的有點多啊！”

房間內，李純波嘿嘿笑了兩聲，甘蘋噘嘴，故作惱怒。

王晶花又道：“我請示了公司，說可以靈活一些，那我就直接來吧。小蘋19萬2，你拿57600。

小波48萬，你拿144000。

錢都在公司賬戶，會打到你們存折。我們交通住宿基本免費，但我留下一部分做生活資金，你們都是見證啊！”

她指了指男經紀人和化妝師，然後取出條子，讓歌手簽字，自己也簽字。

這時候已經可以異地存取款了，王晶花收到一筆存一筆，末了又道：“吃飯的時候有人找我，xx市有演出，正常價，你們去不去？”

“去啊，乾嘛不去？”

“去就行，我們明天動身。”

“宮庭海呢？”

“他去另一個地方。”

相處數日，幾人還有點離彆之情，跑過去聊了半夜，天明各自出發。

……

“轟！”

火車繼續往北走，熟悉的轟鳴聲在耳邊震顫，王晶花伏在桌上，認真寫著走穴日記。

這是於佳佳交代的任務，每到一地都要寫，看能不能用到雜誌上。

“以前學戲，老師給我們講舊時江湖，說五花八門。一門巾、二門皮、三門彩、四門掛、五門評、六門團、七門調、八門聊。

結果沒進梨園行，反倒乾起了團門的生意。

這麼說有點妄自菲薄，現在可不像舊社會，唱歌的叫歌星，賺得多。不過這趟出來，確實感受到了江湖味道。

走穴是門學問，不能小看。”

“下一站也是座大城市，商場開業，現在商場可真多。我沒來過這裡，希望一切順利。”

七八個小時後，幾人抵達。

通常商家安排食宿、車輛，王晶花等了半天，才見一麵包車開過來，下來三個壯漢。

“王老板？”

“我是經紀人，不是老板。”

“都一樣，上車上車！”

王晶花見對方麵相較凶，猶豫了一下還是上車。氣氛沉悶，無人開口，走了一段她發現越來越偏，居然駛離市區。

“哎，你帶我們去哪兒？不是商場麼？”

“是商場，縣裡邊。”

“那多遠啊？”

“不遠不遠，一會就到。”

“……”

王晶花暗覺不妙，隻得走一步看一步。

說是不遠，結果開了六個小時，最後走山路，彎彎繞繞到了一座小縣城，天都黑了。

“到了！”

駛進一個院，車門一拉，眼前光溜溜一趟平房，隱約能看著招待所幾個字。

“我們住這兒？沒好點的地方麼？”

“小地方不錯了，不像城裡大酒店。”

一個男人張羅往裡走，王晶花擋住車門，沒讓李純波和甘蘋下來，道：“我們把話說清楚。

第一，你說市裡商場開業，我們才來的，你們屬於詐騙。第二，我們有規矩，先給錢後上場。

我們既然來了，可以演出，你們先把錢給了。”

“什麼第一第二，這縣城不屬於市裡麼？它就是市裡的，怎麼能叫詐騙啊？錢麼，好說，明天演完給你們。”

“明天不行，這個沒得談！”

“嘖，不就晚一天的事麼？”

“你們要是有誠意，現在就把演出費付了。不然我們現在回去，路費自己掏，就當白跑一趟。”

王晶花戳在車門口，分毫不讓。

男人不耐煩了，道：“你特麼彆跟我墨跡，快點下來！”

“彆下來！”

“閃開！艸，我還整不了你？”

說著，跟拎小雞似的，一把把她推開。王晶花站立不穩，撲通摔倒。

“你們乾什麼？乾什麼？打人是不是？”

“打人我報警了！”

男經紀人衝出來，被倆人立時製住，啪扇了一巴掌。

“報你媽的警！都給我弄下來！”

場麵頓時混亂，幾個壯漢開始往下揪人。甘蘋嚇得哇哇哭，李純波臉都白了，眼鏡掉在地上，不知被誰一踩，四分五裂。

“彆打彆打！我們上台！”

“鬨大了，連演出都演不了！”

男子一聽也是，臉整壞了還怎麼演，“行了行了，讓他們進去，晚上看著點！”

又往男經紀人身上踹了一腳，“艸，敬酒不吃吃罰酒！”

十分鐘後。

幾人龜縮在這個破招待所裡，王晶花胳膊蹭了一條子，全是血印。李純波被呼到，眼角腫了。

甘蘋和化妝師還好，男經紀人最慘，鼻青臉腫。

“花姐，我們會不會被殺掉啊？”

“彆怕彆怕，他們讓我們上台的，不會下狠手。”

王晶花渾身都在冒冷汗，還安慰眾人：“明天你們正常唱，唱完我們就走，也彆想著報警了，這麼囂張肯定有勾連。

這事怨我，我草率了。許總說彆來偏遠的地方，果然不安全……”

她感覺自己的牙齒在抖，說話一顫一顫的，強行冷靜下來。困在這裡連電話都打不了，她瞅瞅床上的同伴，忽道：“小蘋，你是不是帶個照相機？”

“嗯，帶了。”

“拿來。”

甘蘋遞過照相機，王晶花讓男經紀人平躺，臉部顯露，做昏厥狀，哢嚓哢嚓拍了幾張。跟著又給李純波拍了幾張。

90年代走穴，收益與風險並存。

商家賴賬經常發生，賴賬還算好的，最怕碰到這種黑澀會性質。謝東、黃格選都挨過打，宮庭海還被槍指過，甚至綁到山裡好幾次。

戰戰兢兢的過了一宿，第二天到地方一看。

什麼特麼商場，就一ktv開張。

李純波戴墨鏡唱的歌，甘蘋全程不在調上。老百姓倒擠了裡三層外三層，歡天喜地，哎呀，見著大明星了……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