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睿得到靖王能赴約的確切消息,即與他分了道。
不過昨夜晏家這事值得追究,謹慎起見,他打發安先生先去查探,而後再伴著李夫人入宮謁見。
當今皇帝生父生母皆已過世,祖母太皇太後年近耄耋,倒還耳聰目明,皇帝將之接進宮裡奉養。
此外就隻有個照顧太子多年的榮嬪。
榮嬪不是太子的生母,原本隻是負責太子起居的侍女。
太子的生母沒人見過,包括身為高家女婿的李存睿,都隻知道皇帝年少冒犯了官家而後在外浪蕩,到起兵時身邊就多了個奶娃。
太子幼時由皇帝同在軍中的弟弟弟媳帶著,十歲時他身邊乳母過世,高家便送了榮嬪前來侍奉,一晃也是六七年過去,皇帝感念她的勞苦,也就賜了她嬪位。
李夫人去往後宮,李存睿則往乾清宮來。
太子高昀有溫厚笑容,在殿門下抬袖行禮:“太師來了。”
李存睿見到他也不由自主麵露溫和神色,還禮道:“殿下也在。”
皇帝坐在禦案後,眉頭微蹙,正在垂頭批閱著什麼。
等太監搬了座給李存睿,便說道:“昨夜出了點事,雖然事發在晏家,但你們家也該留個心眼兒。”
說罷他遞了本折子過來,“這是昨夜裡太監作的筆錄,你先看看。”
李存睿拿在手裡,才看了兩眼眉心便跳起來。等到看完,那神色再不複先前輕鬆。
也忽然能理解靖王早上何以會那副神情了:“前周皇室多數都已在案,下落不明的隻有鄭王楊悌一府的部分人。楊悌雖非皇室直屬,但卻曾手掌兵權,他還是有些實力的。”
鄭王府設在洛陽,當年義軍打到洛陽時王府已人去樓空,攻占燕京之後,自然不可能等到所有餘黨全部清除再行立國,如今既有餘孽生禍,自然該騰出手來防患乃至出擊。
“人押在天牢裡,朕已經著祟瑛負責嚴審,洛陽那邊也已經去了密旨,要求增加暗哨關卡。你近來也忙,身子也不如崇瑛硬朗,隻要當心些,彆步晏家後塵就行了。”
皇帝說完推了杯茶給他。
自己端起杯子,忽然又眼神古怪地睃了他一眼:“對了,你家那寶貝疙瘩呢?”
李存睿抬眼,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端坐的太子,警惕道:“皇上是說藍姐兒?”
“瞅什麼瞅?朕今兒不跟你說兒女親事!”皇帝眼神示意太子出去。
太子饒是再端方,聽到兒女親事四字也忍不住兩臉脹紅。當下如蒙大赦,匆匆告退了。
沒了旁人,君臣之間就放鬆多了。
李存睿有些不好意思,咳嗽道:“您問她做什麼?”
李太師這輩子也就兩個兒女。李摯是他看著長到懂事才離開的,女兒卻不同,他第一次看到她時她已經一歲了。
那日她扶著凳子在庭院裡學走路,張著小肉爪兒來摸他的亂胡茬兒,在那之前他想象過無數次她的模樣,都沒有那一刻來得真實溫熨貼。
那個小小人兒,像世間最溫暖最美好的精靈,那小手伸到他臉上那瞬間,他整個人立時哭成一塌糊塗。
從此他的心變得更柔軟,那個小小人兒總讓他相信一定會有亂世終結迎來盛世的一天,即便不在身邊,他也竭力地寵她。
而這丫頭也格外親他,這些年雖然隻能偶爾才能見上一麵,一麵也不過三五十日,但她回回見到他都會膩著他不肯鬆手。
每每他離家之前,她又總是抱著他的大腿哭著不能收場,害他回回眼眶也沒有乾爽過。
由於他把自己家女兒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再加文采一渲染,自此每個人都知道他李存睿有個絕世的寶貝千金。
皇帝“有幸”見過兩回後,也沒耐住動了心思,開始三不五時跟他刺探兩家結親的事兒。
李存睿都還沒曾好好跟女兒相處,哪裡舍得?少不得回回尋理由跟他周旋,可不方才聽他一問起李南風,就警惕起來。
“你知道昨夜裡崇瑛媳婦兒是憑誰的麵子進宮的麼?”皇帝眉頭挑挑,斜眼啜著茶睨他。
李存睿頓了下:“恕臣愚昧。”實在是猜不到。
皇帝哼哼,慢吞吞把茶啜完了,才撐肘在案上,衝他道:“你們家藍姐兒,昨夜裡在城門外,剛好撞見崇瑛媳婦兒遇害。”
李存睿:“……”
……
出乾清宮時太監告知李夫人還在壽康宮,李存睿也顧不上等她了,抹著汗就乘轎回府來!
他可算是知道夫人如何連今日這樣的大日子也不見幾個笑容了,合著是閨女昨夜又闖了大禍!
不光是闖了大禍,且還直接讓夫人給撞見了!
李存睿太了解妻子了,他簡直想象不到接下來女兒要遭受什麼樣的懲罰!
李存睿心驚膽戰的當口,李南風已經被鎖在房間裡。
事實證明計劃永遠不如變化快。
昨夜出府她原本隻打算當回說客勸說林夫人回府力爭,誰知道竟遇上了這樣的凶險,拖延了預計歸府的時間。
到府已經四更了,剛好碰上前院裡在備轎,是李存睿父子正準備上朝。
她溜著牆根進到後院,本沒覺得李夫人那邊像有察覺,但誰知道她推開門閃身進了內,李夫人就啪地把火折子給擦著了!
後續不用再多說,要不是還趕著要上朝,李南風覺得李夫人能把她皮給一層層剝下來當燈罩!
即便如此,臨行之前也沒見得讓她好過,不光是門被鎖了,她也已經餓了兩頓,昨夜至今她粒米未儘,但還需要把《金剛經》及《女訓》《女誡》各抄五十遍!
再怎麼樣都好,她眼下才十一歲,還隻是個能隨時被李夫人捏死的主兒,除了認命彆無它法。
好在縱然不能出門,消息倒還是有人傳送,就比如,林夫人被誥封為靖王妃,晏衡被封世子的消息。
雖然林夫人成為王妃這是個好結果,但還是讓人有些意外,沈夫人若是凶手,就該連側妃之位都沒了,可若不是她乾的,又為何從正妃成了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