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英枝的供詞,這幾日大理寺的人皆在城裡暗中搜索商鋪,同時初霽又奉命去查口供的紙張,前院裡忙得很,林夫人又應酬不斷,都沒人搭理晏衡,他可算是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守著爵位祖蔭混吃等死的日子。
商鋪那麼多,但官兵們行動起來還挺快,戶部這邊調了人協助大理寺,三日過去,已經在好幾家店鋪裡查到有流向不明的賬目。
但初霽這邊卻沒有什麼進展,因為即便是查到了出售同樣紙張的鋪子,最終卻發現並不止一家鋪子在出售,這麼查起來範圍就大了。
當然靖王也直接拷問過英枝,英枝說是晏衡乾的,還言之鑿鑿說他如何誘逼她,前後說的有鼻子有眼。
可這怎麼能讓人相信呢?
晏衡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他從來都沒有接觸過衙門內部,更彆說像大理寺天牢這樣的重地,就算他手上也有令牌,又怎麼能做到悄無聲息打開那些機關入內的?
反倒是英枝自己,在王府呆過那麼久,對晏衡有過一定了解,想借機栽贓晏衡,用以挑撥生事倒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她又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不過,牌子終究晏衡也持了一塊,靖王還是問了他一句,前幾日可曾隨身把牌子帶著?不曾出借過?
晏衡當然是表明忠心證明給他看,他天天不是在王府就是在李家學堂,能借給誰?誰能盜得著?
靖王也就算了。
隔日皇帝又批了籌建新屯營的奏折,靖王這幾日又忙活起這件事來。
這個屯營將會被取名叫天罡營,目的在於為朝廷培養新的將領,但進內的多是將門子弟,因為身份高低不一,多的是人拉幫結派。
前世晏弘入營之後,很快就有人要擁立他為頭兒,他不知怎麼想的,開始並沒有答應。
但旁邊人都成群結黨了,你這麼高位置一個王世子沒幾個擁躉合適嗎?你不乾,也總會有人拉你乾。你再不乾,也會有人坑你乾。
時間一長,也就隨波逐流了。
這個天罡營雖然不曾為禍百姓,但實實在在也成為了權貴子弟——尤其是還是具備武力的權貴子弟的集中營。
晏弘要不是有個身份不低的老子,也要被坑得人翻不了身。
就這種火坑,晏衡當然不會跳。
為了避免靖王坑到他頭上,他勤勤勉勉,沒一次遲到早退,功課雖然做得不好,但也認認真真在做,一副定要中個舉才罷休的樣子。
但沒想到,這位塗先生並不好糊弄,看了他的功課,文章寫的如何暫且不論,居然首先就讓他練習寫字!說什麼時候字寫好了什麼時候再來背課作文章!
這不是為難人嘛,他前世腹背受敵之時就沒時間練字,到後來身邊有擁躉了也壓根不需要寫字,這會兒他來讀書不也就是湊個趣兒,誰還真指望著他當秀才不成?
但這位還是李太師親自請回府來的先生,且他還得借著好好讀書避免入營,也隻能照做。
抱著功課回來的當口就迎麵遇上了李南風,晏衡一看到她,腹下某處就反應性地作痛。
雖說他前世沒子女,不代表他這輩子沒打算娶妻,成悅都說了,他這輩子能兒孫滿堂活到八十九才壽終正寢,簡單說,要不要生是他的事,她也沒權利替他決定不是!
這婆娘。
李南風尋思著李夫人這邊應該把謝杜兩家聯姻的內幕告訴李存睿了,李存睿這邊不用擔心。
但是李夫人經此一事,卻十有八九會對李摯的婚事把關得更加嚴格。
如今推測起來前世謝瑩應是從李摯這邊下的手,接下來李摯便很可能要接受一個盲婚啞嫁的妻子!
她是在李夫人手裡吃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虧的,當然不能看著李摯跳火坑。
這次是避開了謝瑩,可李夫人轉手若又弄個她自己滿意就好的女人給李摯,李摯不也挺倒黴?
那還不如她來從旁幫著李摯把把關呢!
李摯因為事忙,在婚事上也沒過多關注,他可意識不到這事兒的利害!
她得搶在李夫人行動之前趕緊跟李摯商量著防範她這一著!
跟晏衡擦肩而過的時候,剛好金瓶也帶著小丫鬟喜氣洋洋地往這邊來了。
跟晏衡行了禮,金瓶笑著跟李南風道:“姑娘,太太問姑娘幾時放學回去?她親手做了您愛吃的鬆茸雞湯,等您過房去喝。”
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李南風嘴角微抽:“我不餓,請她自個兒吃吧。”
金瓶惶恐:“姑娘……”
李南風沒跟她囉嗦,直接走了。
她知道李夫人這是因為證實了錯怪了她,又因為她揭露了謝瑩,所以放下身段跟她示個好。
但李南風並不稀罕,她不稀罕她的什麼雞湯,不稀罕她高高在上的示好,也不稀罕她的理解與接納——她若真覺得不該錯怪她,難道直接開口跟她道個歉很難嗎?非得整上這麼一出!
不過,她永遠都是這樣的。她何曾把她這個女兒的感受放在心上過?
她並不是為她李夫人才做這些事,她是為李摯。
這一世,大家不吵鬨也不親近,待在這個大屋簷之下,像前世後來一樣各自安好就成。
金瓶望著她背影,這個李夫人身邊精乾的大丫鬟,頭一次無助得不知如何是好。
晏衡全程在旁邊瞅著,疑惑道:“她又鬨什麼?”
金瓶收回目光,跟他行了個禮,說道:“世子怕是誤會了,我們姑娘善解人意通情達禮,並不是那種動不動鬨脾氣的人。方才的事您也聽到了,姑娘隻是趕去有事。”
晏衡嗤地一聲笑起來。
這話說給旁人聽聽還成,在他麵前誇她善解人意行通情達理?不要笑死人了。
金瓶被他笑得臉色繃起來,也不再說話,屈了屈膝就退身走了。
晏衡伸頸看了看李南風離去方向,隻見那死丫頭片子走得比兔子還快,生怕跟她母親拉上關係似的,想起上回她被打,當時他還不信,後來才知是真打,方才又公然不肯喝李夫人的湯,這麼看來,難不成這婆娘跟她母親的關係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