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三路人馬各歸各處,隻剩下李南風與晏衡癡癡望著空地。
“姑娘,還要不要去找掌櫃的?”疏夏輕聲問道。
李南風沉了口氣,道:“找!”
都走到這步了,無論如何也要再試試!
何瑜馬車上坐定,剛駛到街邊,車夫忽然停下來:“姑娘,鋪子掌櫃的追來了。”
鶯兒撩開車簾,隻見掌櫃的果然到了車下。
“何姑娘,”掌櫃的笑嗬嗬地作了個揖,“那批緞子已經找到了,姑娘還可要再回去看看?”
何瑜望著他,沒有出聲。
掌櫃的是個活泛人,當下又道:“大冷天的姑娘出趟街也不容易,不如回去看看,一起挑完了倒省事,免得回去上府裡去,耽誤姑娘工夫不說,還不定能帶得全那麼多的貨色。
“這天氣說變就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下雨下雪,多製幾身衣裳也好應對呢。”
何瑜收回目光,默坐片刻,下了車。
李南風望見她進了鋪子,隨後也從鋪子後門回到了先前所坐之處。
晏衡瞅了瞅她,又瞅瞅晏弘那邊,擺手讓侍衛跟去,自己則跟著李南風進了鋪子後堂。
李摯到了店堂裡,掌櫃的就是不認得他,光看他這副氣度也早就放下何瑜這邊迎了過來。
“官人想看些什麼料子?本店應有儘有!”
李摯隨著他往茶室這邊走,一麵道:“適合十二三歲小姑娘穿的緞子,揀好的都拿出來給我看看。”
掌櫃的答應著,轉身走到店堂的時候便收到李南風打來的手勢,當下會意,麻溜行事去了。
李摯坐下來,許是看見坐的都是女客居多,便是有那麼一兩個男客,也是陪著家眷來的,麵色便微微有些不豫。
他這一看就不像有家有室的,坐這兒給女人挑衣裳料子,也是難為他世子大人了。
李南風目不轉睛,就盯著他和就坐在他旁邊桌的何瑜。
兩個人相鄰而坐,但李摯卻微微側轉身背朝著何瑜,顯然還沒發現她。但何瑜卻望著他身影若有所思。
若有所思?她在思什麼?是思他這個人本身?還是思他為何跟晏弘相識?
李南風以有限的經驗費力揣度。
晏衡道:“她知道你哥是誰了。”
李南風橫眼。舉朝沒有第二個李世子,目前來講,也不會有第二個像李摯這麼紮眼的子弟。
先前晏弘說到李世子的時候何瑜就轉了身,自然已經猜到李摯是誰,還要他多嘴!
晏衡望著近在眼皮底下的她一動一動的毛茸茸的鬢角,安逸地陪她看起來。
“讓官人久等,樣品來了。”
掌櫃的抱了一大筐子的綢緞回來,又扭頭指指何瑜這邊:“這位姑娘眼光跟官人一樣好呢,都是要挑本店的上品。”
李摯聞言就看向何瑜那邊。
晏衡在李南風耳邊道:“你作弊!”
掌櫃的就是收了李南風的好處才這麼說的。
李南風托腮望著,沒理會他。
李摯本來就記性好,立刻認出來何瑜就是先前跟晏弘理論的那姑娘。當下揚唇道:“是你?”
何瑜頜了頜首,目光落回緞子上,沒說什麼。
李摯也收了目光回去,渾不以為意地挑起來。
李南風鬆下去的肩膀又微微提了起來,這兩個人坐在那兒明明就很般配啊,相互間怎麼就沒一點火花呢?
“有點懸。”晏衡開始叨叨了,“你哥光芒太盛。”
“光芒盛也不好?”李南風反詰。
“太盛了一般女人頂不住。”晏衡說。
不是吹牛,從前想打他主意的女人也是排出了幾條街的,可大部分沒本事近他三丈內,餘下一部分在他眼神下還能開口就很不錯,最後剩下的都算頂厲害了,也沒能在他身邊呆過半天。
其中也不都是心懷鬼胎,也有些真心實意的女子,可有真心人家卻慫沒那個再往前的能耐啊!
“你怎麼知道她是一般女人?”李南風不悅。
“看著就溫溫吞吞的。”
“溫吞有什麼不好?”
“不好。”晏衡望著前邊,“要兩個人一樣鮮活,相互輝映才好。”
李南風不想跟他說話。
正琢磨當口,她腰背又挺了起來——
李摯麵對滿桌綢緞,隻覺得件件都好看。但他再不缺錢,也不至於全部買回去。
想到李南風那個磨人精,他想了想,跟隔壁道:“打擾姑娘,我有個妹妹,想托我買幾匹料子給她,但實在不好選,不知姑娘可否幫忙挑挑顏色?”
何瑜視線在他臉上停頓了一息,隨後點點頭,從中挑了幾匹綾緞。“這幾個淺色,適合大部分場合,年輕姑娘穿起來也好看。
“但往冬日走,還應該選幾匹喜慶些的。這匹湘妃色顏色頗正,我認為可選。這匹赤色,若是做成披風,倒也是不錯。”
李摯聽著有道理,一看她自己挑的好幾匹都有鮮豔的,便道:“姑娘看起來較看中豔色。”
“我跟令妹性子不同,自然有偏重。”
李摯聞言微訝:“姑娘認識舍妹?”
“太師府隻有一位小姐,是太師與郡主的掌上明珠,李世子疼愛妹妹,知道的人也不少。”
李摯頓了有半刻,點頭笑起來。
這麼一說,自然知道身份已讓對方看破。但京城裡認識他的人不少,也不算什麼。出於禮數,他問:“敢問令尊在哪部堂高就?”
何瑜道:“我是宋國公府的表姑娘,我姓何。”
“原來是淩哥兒的表妹!”李摯恍然,隨後想到她母親,又不由向她拱了拱手。
何瑜倒是坦然笑道:“世子不必忌諱,生老病死是為常事,家父於戰亂中離世,家母為護親長而亡,於我自己而言雖為遺憾,但也不是什麼羞於提及的事情。”
李摯倒心生有些佩服,尋常女娃家若是失怙,便是堅強也總歸不忍自揭傷疤,這姑娘是真看得開。
便點點頭,說道:“宋國公與世子也是國之棟梁,我很敬佩。”說著他站起來,“我挑好了,多謝姑娘。”
何瑜起身回了個禮。
李南風瞅著他們,隻見雙方全程都謹守禮儀,雖未呈現她以為的電光火石,但也總算是讓人安下心來——
這何瑜與李摯交談自如,也參透了他身份,兩人究竟有無緣分,她是如何看待宋國公夫人的想法的,自此之後也總該有番態度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