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作為男人(1 / 1)

金粉 青銅穗 1075 字 2個月前

李夫人回到府裡,金嬤嬤早備好了熱水給她淨手。

等丫鬟出去後問她:“還好罷?”

李夫人嗯了一聲,拭著手上的水,沒多說。

金嬤嬤覷著她臉色,也看不出什麼來,心裡歎了聲,說道:“既然該說的都說過了,就鬆鬆罷。人生還長呢,總不能為著這些人總在內心裡懲罰自個兒。

“老爺不是說摯哥兒成親後就慢慢曆練他麼,回頭等事情了了,就多跟老爺出去走走。您瞧瞧靖王妃,人家不差點連命都丟了,如今不也挺開心?”

李夫人垂首望著水盆,悶聲道:“我又不是她,為什麼拿我比她?”

金嬤嬤笑了:“多大人了,還孩子氣呢?你不是也常拿彆人家姑娘這麼比藍姐兒?”

李夫人揚唇笑了下,隨後又沉默起來,不吭聲了。

一場對質也不過短短一個時辰,可卻仿佛耗儘了她全身力氣。

她期待這一局,卻也厭惡這一局,要赴這一局,就必須逼著自己想起那些陳年舊事。

誰願意想起來呀,她那麼恨不得要跟過去一刀兩段。

三日。她等著。

“大太太那邊來過兩次,約是要商議明日去塗家的禮,太太有何示下,要不奴婢去回個話?”

金嬤嬤打量她大約這會兒沒心情談這些,如是說。

李夫人卻道:“不必了,塗先生不比旁人家,我去尋大嫂。”

……李南風其實也不想回家,心情太沉重了不好。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喜歡快意恩仇,當場仇當場報。

抱著兩隻烤紅薯進了門,廡廊下就恰恰遇見李夫人與金嬤嬤一道往這邊走來。

她停了腳,麵前的李夫人步態沉穩,冷靜端莊,跟素日的模樣竟又毫無二致。若不是李南風先前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定要以為她完全不曾出過門,不曾經曆過這一場。

李夫人自然也看到她了,才跟永王見麵回來,回到自己家,讓她心情好了點,再看到自己的孩子……便停了腳,打算跟她說上兩句話。

但這一停腳便發現,這大雪天裡她披著鬥蓬,頭發上還浮著雪花,腳尖早已濕了一截,這模樣之狼狽,無疑讓人那腔想要好好說話的心情又消散了下去。

“乾什麼去了?”

李南風倏然感到一股熟悉的冷氣,但如今再麵對她的嚴苛,卻已不像從前那麼在意了。

她上前把烤紅薯遞上去:“出去轉了轉,我給母親帶了點吃的。”

李夫人垂眼看來。

金嬤嬤知道她素日不吃這些脹氣物兒,也不讓藍姐兒吃,深怕再激起她的不悅,連忙打岔:“姑娘今兒什麼事這麼高興?還知道買吃的帶給母親。”

李南風手舉了半天也沒等到李夫人回應,也不在意,直接把紅薯遞到她手裡:“晏衡跟我說紅薯不吃,拿著暖手也好。我覺得挺有道理的。

“虧什麼不能虧了自個兒。這麼冷的天,有個熱乎乎的東西捧手裡,心裡也會好受些吧。”

談不上親近,不過是麵對一個閱曆相仿的人,至少可以拿正常心態交流了。

李夫人抬眼。

李南風咧嘴,又道:“說起來好笑,我前幾日早上路過父親書房,還聽到他跟絮姐兒討零嘴兒吃呢!我覺得父親有時候也跟小孩兒似的。我要是給他帶紅薯回來,他肯定吃!”

李夫人更是木然。

李南風沒等她反應過來,攏了攏披風又說:“母親慢行,我先回房做功課!”

說完即退開兩步越過她,往扶風院去了。

李夫人拿著這燙手紅薯,可真是覺得有些燙手。

她把紅薯丟到金嬤嬤,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它一眼,最後再收回目光時,腳步就慢了很多。

……

文華殿外綠木蔥蔥,不比正宮那邊的肅穆規整,花圃裡幾棵青木鬆被積雪覆蓋,麻雀飛過時撲騰下來幾團雪球,啪啦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李存睿坐在殿裡,手撐著額角翻一本折子,但半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去了,頁麵還是那個頁麵,姿勢也還是那個姿勢。

這四麵安靜得跟空穀一樣,但有些畫麵和聲音總還縈繞在眼前。

衙役走進來:“稟太師,盧大人求見。”

李存睿放下撐額的手,沒回他見不見,卻說道:“請宗正院宗令過來一敘。”

宗正院是專管皇室九族的衙署,由於本朝皇親幾乎都分封到了外地,大寧第一代的宗令便由皇帝昔年的表親,母族那邊的人擔當。

宗令姓魏,叫魏士楷,這大冷的天裡連皇帝都體恤臣子而免了朝,魏士楷不知何故太師傳見,少不得披上皮裘進了東華門。

門下見著一人在那裡徘徊,仔細一看竟又是延平侯世子李摯,不由又下了轎打招呼:“世子如何在此?”

李摯轉身,頓了頓之後笑應:“我在這兒等人,魏大人請便。”

魏士楷便就走了。

李摯看看他背影,再站了站,也離開了。

他本來還是想要來見見李存睿的,雖然他認為李南風說的有她的道理,但她畢竟是站在女人的立場行事,而且南風跟母親關係並不親近,她會不上心也是情理之中。

但作為他,也作為男人,他實在是沒辦法接受父親對母親的一切不聞不問的。

李夫人雖然對子女嚴苛,也顯得過於刻板了些,可是她畢竟這麼多年替李家生兒育女,裡外操持儘心儘力,讓人挑不出話來說。

作為妻子也好,太師府的主母也罷,她都是稱職的。

那麼李存睿便不應該對妻子的內心處於懵懂未知狀態中。

但是他終究不知該怎麼跟李存睿開這個口,他也的確是怕李夫人在知道這一切被他們所有人知道之後,會無地自容。

李摯從未經曆過這樣煎熬的時刻,他曾以為成長隻要有他在仕途上的作為來證明便就夠了。

他咬咬牙,踩著積雪,又折向了去宋國公府的路。

屯營裡每日天不亮就起操,晌午就散了,姚淩這會兒自然在府。

李摯記得在徐濤那案子後姚淩曾說過,若有事,他可幫。到了眼下這需要幫忙之時,他也就不必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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