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風是從李摯那兒得到這些消息的,距離春節不過二十日了,解決了朝廷的憂急,這不管對李家還是對朝廷而言,都算是讓人鬆了口氣。
如今就看怎麼把胡氏那層皮給揭下來,但袁縝去往常州還沒有那麼快回來,目前隻能按下性子。
袁婧住在府裡,她隔三差五地去她院子裡逛逛,跟她嘮嘮嗑,一塊兒做做針線什麼的。
袁婧早已經不上街擺攤了,袁縝從李南風這每月賺得的八兩銀子,已經足夠他們倆日常花銷。
她的針線做的不錯,從前在家裡也是學這些的,刨去那層互幫互助的交情外,同樣官宦出身的經曆讓她們也能有一些共同話題。
趁著冬日晴好,她在牆角下埋下了幾枝花根,說是來年院子裡就能盈滿花香了。
李南風想象了一下,是挺美好的,可是袁縝的父親已經進了雁門關了,過了年他們說不定就要離開京城,花開的再美,種花人也看不到了。
又不免想到,袁縝要是走了,她這邊該找誰來替代?
想想前世裡隨寧他們倒是都很得用,可是他們這會兒子才是個小屁孩子,就是找到了也頂不了什麼用。
又想到本該早就出現了的盛先生,這一世也沒有來自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跟晏衡重生帶起的一大波變化,所以也給波及不露麵了,——畢竟,她和晏衡在外的名聲還停留在當年打架炸了相國寺禪房之上,一般人也不見得敢接近她。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要在前世,她還能著急一下,如今是萬萬著不了急了,四十幾年的靈魂,早就怎麼舒服怎麼來了,隻要不危及身家性命,哪裡還顧及外人怎麼看?
絲綢到京的那日,李南風跟洛詠見了個麵,仍把何瑜叫上,請他吃了頓飯。
洛詠搶著付了賬,滿麵紅光地說:“咱們做買賣的,最怕與官家打交道,這回替織造局把貨籌措到了,孫大人他們對我們很客氣,也商議了好些日後同行互惠的舉措,這對我們來說也是好事,這是沾了姑娘的光,這頓飯自然該洛某人來請。”
說完他又道:“朝廷年前大力防治桑蠶病蟲害,預計在明春會有轉機,不知姑娘這買賣還往下做不做?
“若是還做,在下可以以低於市價兩成的價格給姑娘供貨。”
“這怎麼好意思……”
“這沒有什麼的,能結識姑娘也是在下的榮幸。跟我們洛家長期拿貨的主顧,我都會有所鬆動。”
洛詠誠意滿滿地說。
李南風當初選擇做這個就是為著賺點快錢,既然提前有轉機,八成賺頭也沒多少了,除非是長期往下做,可關鍵往下做的話光有庫房不成,還得盤個鋪子,這就陣仗大了,怎麼能瞞得過李夫人?也沒那盤鋪子的本錢。
她就說再想想,明年再說。
何瑜看著她,當麵沒說什麼,等和洛詠這裡散了,才跟她說:“你要是想做,我可以入股。”
李南風想了下,入股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光想賺快錢暴富,也沒那麼多的契機,但銀子是肯定需要不斷賺的。
京師這等金粉繁華地,絲綢定然是不缺銷路,雖然絲綢鋪子也多,但是耐不住有洛詠這麼個好貨商啊,他既答應能以低於市價三成供貨給她,那又哪愁不能賺錢?
她問:“如今哪裡有合適的鋪子?”
“要找的話,自然全城都有。”何瑜掰著指頭說,“最近東市以及順天府附近都有空鋪要轉,這兩地兒的鋪租都不便宜,從籌備到開市,不算貨錢,約摸五百兩銀子。
“再算上貨錢,預計兩百匹貨開市,按洛老板給的價,預計兩千兩吧。南市那邊便宜些,不過地段不太好,適合做南北雜貨。”
李南風琢磨著,兩股的話,五五開就是一人一千二百五十兩,她道:“那櫃上如何分配?”
“櫃上的人,你來選個靠譜的大掌櫃,我放個二掌櫃就成,交他們打理。洛詠這邊能長期供貨,貨源上就不成問題了,交接也很容易。”
這麼算下來,少說每人得準備一千五百兩銀子才夠周轉。她道:“你能出一股這麼多麼?”
李南風上次賺了幾百兩,如今還花了許多,算上幾個月例錢,外加生日節氣什麼的得的長輩們的賞賜,滿打滿算也也有七八百兩,還差一截可以把晏衡拉上。
但何瑜縱然有一筆夠她好好過完一輩子的家長,但多是房產地契,拿在手上也不過兩年,做的又是糧油筆墨這些潤利不算太高的買賣,縱然手裡有個幾千兩銀子,一個小姑娘也不見得有一擲千金來開拓新買賣的膽氣。
何瑜道:“能出。就衝你上回一筆能賺一番的眼光,我信你。”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李南風還有什麼好推脫的?就道:“我先回去琢磨琢磨,回頭想好了找你。”
兩廂說好,就此分了道。
再說李夫人得知朝廷那筆絲綢缺口堵上了之後,在窗前默坐了半晌,疑惑地跟金嬤嬤道:“杭州那邊貨商如何會如此齊心?
金嬤嬤也納著悶,她道:“關鍵是還快。”
李夫人眉頭緊皺著:“像是有人在刻意籌集填這個坑似的。”
金嬤嬤也這麼覺得。
商人都重利,給衙門填坑,那價錢就能是賣,也賣不了多高價錢,就算是治了個胡宗元,也不值當他們這麼賣力。
她道:“也許有人暗中在幫咱們呢?比如說,會不會是老爺察覺到了什麼,著人做的?”
李夫人再默了一陣,搖頭道:“他不像是知道的樣子。就算知道,也隻應該猜測,不可能認定是我,而幫我收拾首尾。
“再說了,他跟哪些方麵的人有往來,我大致都清楚,他不可能會認識行商的人。”
那這個金嬤嬤就不好怎麼猜測了。“不是老爺,又會是誰呢?”
李夫人想了半晌,也沒有頭緒。
無論這人是誰,也不管他是否有意在收拾這個首尾,她都應該感激她的。
這麼想著她心裡就軟和了下來,說道:“等風聲小點,或者等年後,便把那船料子給騰出去吧。”
她也不缺那船綢子,左右不過是為一口氣。
如今這氣出得差不多了,自然不必再藏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