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李南風所料,也就小半日工夫,當今備受皇帝信任、同時為建立大寧立下汗毛功勞的太師卸下職權辭了官,這消息幾乎把整個京城都快給震顫抖起來。
關鍵是李存睿還沒藏著掖著,衙門裡交接的時候大大方方跟諸同僚道了彆,好像生怕彆人不知道似的。
雖然還是太師,但有職權和沒職權是不同的。
上晌各家各府還在觀望著永王府一家進宮這檔子事,胡太妃被賜死的消息剛剛炸開成煙花,立馬太師又來了這麼一出——當今天下誰不知道皇帝與太師靖王曾經肝膽相照,皇帝對二人也視作股肱?
突然之間這麼樣,這是君臣生嫌隙了?還是皇帝終於要對削減功臣勢力了?
宮裡宮外自然已經揣測重重,自然也有些人按捺不住那顆躁動的心。
李家自然受到的震動最大,李存睿自吏部交接完回到府裡,當下就把李清揚李濟善以及聞訊後早已趕來等他的李斯予兄弟召到正堂,把來龍去脈交代了個明明白白。
“辭官是我自己的決定,不跟阿敏相關,也非皇上不容於我,我們李家一向教育子弟知是非,有擔當,摯哥兒母親出這事,我也有責任。
“倘若我多關心她些,也不至於讓她單打獨鬥對付胡氏和太皇太後,因此你們不要胡思亂想,此後還是好好當差。”
大夥方知這背後竟還有這麼一層,回過神來之後的李濟善就道:“那高家竟然如此卑劣,欺負一個小姑娘,我不怪二嫂,換成是我,我自然也是要為孩子們的娘出這個頭的!”
李斯予等人點頭:“如今看來,京城這些世家望族都不太平,隻有我們李家尚且沒有內鬥,這是祖宗們有遠見,也讓我等有福。”
李清揚卻凝眉:“辭官事小,隻是永王府進宮這麼一鬨,前後這案情怕是捂不住了。”
誰說不是呢?
當日下晌胡氏被賜死,且褫奪一切封號並且草席裹屍葬入亂葬崗的消息就傳出來。
接而又是永王降等為永郡王,怡郡王奪去爵位貶為庶民並一府圈禁二十年,以及錦陽郡主圈禁十年的旨意統統下發。
太皇太後自在胡氏話下氣怒攻心,栽倒之後就一直都未蘇醒。
這麼一看,李夫人直接奪爵倒顯得突兀起來……
但接下來的事情又令所有人恍然。
大理寺既然經辦了織造局的案子,梳理出來了李夫人在當中伸手的痕跡,自然案情始末也流傳了出來——
鬨到開國才三年就對宗室近親下手的地步,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瞞騙的,各家各府基本上都在議論風向。
議論李家隻手遮天在朝中翻雲覆雨的人便多不勝數了,更唾沫橫飛地斥責李家活該。
李夫人報完了仇心裡的確舒爽,但連累到了李存睿卻很是難過:“怎麼這麼傻?你這麼值得嗎?
“皇上肯定就是氣頭上要治治我,又不是要殺我,這爵位不要就不要,不要我還是太師夫人呢,這又有什麼呢?”
“你我夫妻,本該同心同德。不管皇上是真心還是假意,隻要是罰你,我得讓你知道,我都在呢。再說了,這朝廷裡的事水深著呢,你彆操心。”
李存睿氣定神閒地安撫她。
李夫人簡直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原先她倒沒料到胡宗元那案子會因為永王府而捅出來,如今街頭巷尾的議論,也是出乎想象的。
靖王在天罡營坐鎮,下衙後聽到這消息,當即罵了句娘而後快馬穿街到了李家!
“老李你搞什麼名堂?!怎麼能說辭官就辭官呢?眼下朝廷才剛起步,沒有你李存睿怎麼行?你趕緊給我進宮跟皇上說去!”
“躁什麼?我如今是光拿俸祿不乾活的太師,未蒙宣召可不得隨意入宮。”
李存睿淡定地沏了杯茶給他。
靖王都快被他給氣死了!“你辭了官,那手頭一大堆的事情誰來乾?你怎能如此不負責任!”
“沒了我朝堂還是那個朝堂,再說這是皇上該操心的事,我哪那麼大能耐。”
靖王簡直無語:“你就不管你那些正在實施的法案了?吏部用人的事你不管了?咱們可是花那麼多年時間幫著建立的大寧,你說放下就放下?你真有那麼狠得下心?”
“男人大丈夫,做了選擇就不後悔。”
靖王見他油鹽不進,一跺腳一扭頭,又跨馬直奔宮中。
到了乾清宮問了皇帝,皇帝拿著本書,不鹹不淡道:“太師為國效力多年,辭官養身朕也不能不準。”
靖王一口氣橫在喉嚨口,要不是在場的禮部尚書梁賜拚命給他打眼色,他差點都要鬨了!
等到出宮之後梁賜才說道:“王爺何必這麼大火氣?”
靖王眼裡血絲都瞪出來了:“當年我和老李陪著皇上上刀山下火海,才有了今日這新朝廷,縱然我們功勞是沒皇上大,可他又怎麼能這麼翻臉不認人呢?
“特彆是老李,他一個文弱書生,也跟著刀槍箭雨的過來,累出了一身病,如今倒好,他說辭就真讓人給辭了,也不留留!”
梁賜是當初替靖王去讓李存睿答應讓晏家三子登門求學的說客,也是李摯在衙門的上司,他聞言攏手笑起來:“王爺與延平侯情如兄弟,讓人欽佩。不過,皇上若是要過河拆橋,打擊李家,根本就用不著等到如今提這個事。”
靖王聽不懂他賣什麼關子,想問個究竟,他卻已經上了轎。
這一日李家如何熱鬨就不必多說了,朝中李存睿的門生們,以及宋國公英國公榮國公並往來頗多文官,皆相繼登門詢問。
李存睿一概來者吃茶,要勸說的皆打斷了話頭,眾人也不知道出了何事,見其雲淡風輕不像是受了不公,也隻好先回去。
晏衡是跟著他老子一道下的衙,自然也就是跟在他老子後頭到的李家。
李南風學堂裡跟他見的麵,但也沒有什麼特彆好說的,這是李存睿的決定,她不可能比他的腦子還想得遠。
但是朝堂上很快有戲看,這是一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