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原也以為時間這般緊湊,皇帝也會給予體諒,卻沒想到事無巨細,皇帝沒一處肯讓步的,也隻好硬著頭皮去辦。
這日宗正院宗令魏士楷為著修冊的事來到乾清宮,跟皇帝打聽皇後宗族細節。皇帝打發他去找國舅爺,到了袁家,迎麵就遇上太仆寺主簿吳念先行一步進了內,魏士楷這兩天忙到嗓子冒火,一看他竟這麼不識相,當下就衝上去抓住他胳膊:“誰讓你進的?後邊排著去!”
吳念之所以這麼急,是因為皇後進宮這一路需得用上不少馬匹,鳳輦,儀仗,侍衛禁軍隊伍,哪一處不是極要緊?
這不是太仆寺禮部就能拍板的,還得跟袁家這邊落實,吳念也為著用馬的事也跑了無數趟了,這好不容易才瞅了個空子插進來,沒想到腳才剛邁進去,人就被拽了回來,心裡也是急啊,他也是進士出身的傲性,當下就沉了臉:“魏大人這是做什麼?耽誤了冊後正事,大人擔待得起嗎?!”
魏士楷嘿道:“打哪兒出來的奴才,也敢跟老子起高調,瞎了你的狗眼嗎?!”
說罷抬腳一踹,便把他踹了個四腳朝天,而後往裡頭揚長而去了!
同為太仆寺主簿的程孟嘗走來一看見,連忙上前將捂著胸的吳念扶起,然後道:“這是怎會回事?!”
吳念臉皮紫紅,說完道:“我吳某人憑本事入仕做官,不想今日竟被羞辱成了奴才!程兄你說讀書何用,為官何用!”
話說的太急,竟咳嗽起來。
程孟嘗怕他想不開,連忙勸道:“吳兄萬勿如此想!人生在世什麼人沒有?他無禮是他無禮,咱們萬不可犯傻,這當口辦好差事是當務之急,餘事皆可過後再說!冊後可是大事啊!”
吳念聽完細想,恨恨一跺腳,歎了口氣。
程孟嘗望著又排起了隊的小院外,咬了咬牙,也沉凝下來。
這一出事故,生生又拖了一個多時辰才辦成,辦完手頭事回到府,已是深夜。
程三太太披衣起來侍候,看他歎氣也不免問起。等他說完,也是愣了:“對外辦事的都是你們這些人,你們又怎麼跟人拚?”
“誰說不是?”程孟嘗眉頭揪結,“宗正院一個吃閒飯的衙門都能對著政要衙門施威,簡直是不可理喻!”
程三太太聽完,沉思了一下道:“其實若有太師在朝,倒輪不到這些人登場賣醜,我有個想法,也不知道我這婦道人家想的對不對。”
“什麼想法?”
“我是覺得,既然李家這份富貴乃是命該如此,那老爺倒不妨順水推舟,請奏皇上讓太師回朝。滿朝文官裡太師位居第二,沒人敢說第一,他哪怕什麼也不做,也有一身功勳鎮在那兒,何況他還有滿腹才華呢?
“此事若成,首先於公有好處,於私,咱們也算是間接親近了李家,日後總不至於生份了呀。”
程孟嘗道:“你說的這個我豈沒想過?隻是說的容易,做起來難,我一個從七品官哪來的資格,跟皇上請奏用人?隻怕折子遞出去,也到不了皇上手上。
“再說了,有咱們這想法的人肯定不止一個兩個,你以為人家不會去做嗎?
“我認為事情關鍵還在吏部。皇上一直沒委任新的吏部尚書,都認為有可能是給太師留位置,但我卻覺得,是皇上有意在吏部做做文章。”
“這話怎麼說?”
“吏部左侍郎曹雍在衙門裡頗得人緣,早前有風聲說吏部底下分成兩派,其中一派便是支持曹雍接任吏部尚書之職的,這些人言辭鋒利,目標明確,誓有把他推上位的意圖。”
“這也正常,”程三太太道,“我也聽說曹雍很得人心。”
程孟嘗深深望著她:“他曹雍於立國手無寸功,皇上憑什麼要撇下同生共死過來的忠心太師不要,而要提拔這麼一個這麼會拉攏人心的人?”
程三太太怔住。“你的意思是皇上覺得曹雍有野心?”
“那倒不至於,皇上一開始應該也就想看看,沒想到曹雍就冒了頭,一入朝就拉攏鞏固人心,來日掌了大權,還不得拉幫結派?”
程三太太心下一緊:“他這裡毫無建樹還忙著拉攏人心,一身功勳的太師卻毅然辭官,這就高下立見了。”
“所以說這當口請太師出山的確是條陽光大道,但皇上不會讓我們如願的。除非是能揪出點什麼來好讓他殺雞儆猴。”
程三太太聽完沉默。隨後道:“可歎顯利如今也在吏部文選司郎中身邊,皇上要是在吏部做局,我可怕他遭受無妄之災。”
顏顯利是程三太太的弟弟。
程孟嘗聽到這裡抬頭:“你倒提醒我了,文選司郎中正是原先支持曹雍那撥人的當中之一,你讓他趕緊調離他吧!”
程三太太凝眉點頭。
翌日大清早就讓人把顏顯利請到了府上。
林媽媽往正院來的時候正好就與這位舅老爺碰了麵。
昨夜裡程淑隨繼母回府,一路上也沒說話,隻拿糖果逗了逗妹妹程湘,皇後要回宮的事情鬨得紛紛揚揚,她也沒那麼關心。
早起剛把頭發梳了,林媽媽就匆匆進來了。
程淑先說道:“我還當薛公子昨晚不會來呢。”
林媽媽道:“薛公子這事先另說,姑娘不知道麼,舅老爺剛剛大清早地進府來了。”
程淑道:“那又怎樣?”
林媽媽上前:“太太看起來像是挺關注宮裡這件事,昨夜還專程繞到了李府,如今老爺已經在太仆寺任職了,可顏家舅老爺還在吏部混著不入流的經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替舅老爺籌謀高攀李家。”
程淑道:“李家她哪能攀得上?媽媽多慮了吧?”
“怎麼會是多慮?”林媽媽道:“姑娘忘了,太太當年是怎麼嫁到程家的?如果不是娘家父親亡故,她也不能嫁過來,如今娘家沒起來,她怎麼會不上心?
“要知道,程家目前也幫不上他們。”
程淑想了下,說道:“那可彆讓她得逞了,翌哥兒不聽話,父親已經很不喜他了,近年對淩哥兒關注甚多,若她娘家也有了官身,翌哥兒將來還能有什麼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