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馳自詡精通內宅各種陰司門道,卻也不曾有這麼惡毒直接!他氣得兩臉脹紅,大怒道:“你少來威脅我!彆以為你那些歪心思我不知道!”
“那你倒是說說,我有什麼歪心思?”
晏馳咬牙:“你手段使儘,還不是因為看上了藍姐兒!你居心叵測,你覷覦她!”
晏衡交撫著的雙手驀地一停,臉也側了過來。
晏馳恨恨道:“你耍那麼些花招,東掩西藏地打量我不知道!她生日你給她送禮,你挖空心思拐帶她回家吃飯,她隻要有事叫你你屁顛屁顛就去了!
“你把我當傻子,以為我不知道你讓我過來是給你做幌子!你以為我就會逆來順受聽你擺布?我呸!
“你說我陰毒,你能比我好到哪裡去?不,你比我壞十倍百倍!你罔顧太爺爺的冤屈,你覷覦仇家的小姐!
“我要去告訴太師!你明知道兩家有世仇不能通婚,你還打藍姐兒的主意!你包藏禍心,你不能娶人家又要惦記人家,你就是成心不想藍姐兒好——啊!”
話沒說完晏馳被壓在地下,晏衡胳膊肘橫在他脖頸上方,臉色已變得鐵青。
晏馳動彈不得,但他還是在說:“你對我耍橫有什麼用?你倒是去李家耍橫啊!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不然我就回去告訴父親,告訴太師!
“隻要我說了,你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吧?不光太師會杜絕你跟藍姐兒往來,父親也會打死你!說不定還會立刻給你說親!
“眼下你好歹還能想見她就見她,到那會兒你想見她?做夢去吧你!你會連這點念想都沒有!”
“你給我閉嘴!”
晏衡暴怒,揪住他衣襟又將他從地下提了起來,根根頭發絲裡都透著要殺人的氣息。
晏馳很不怕死:“對藍姐兒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她將來一定會是彆的男人的妻子,論不到你!
“你來日權傾天下又有什麼用?你能在大寧天下橫行霸道又能如何?你連自己喜歡的人都沒辦法娶回家!”
論打架他是打不過他,但他有張嘴會說呀!
這家夥,這雜碎,他以為他偽裝得很好,又哪能瞞得過他一雙眼睛?
笑死了,他居然看上了李家的姑娘!真是蒼天有眼!
晏馳想象了一下他的下場,覺得有點解氣,像棵打不敗的青鬆一樣精神奕奕。
晏衡望了他半晌,推開他站了起來。
指著他道:“怎麼勾搭的程淑,我數到三你說不出來我打死你!”
晏馳站起來,恨恨道:“你打死我又怎樣?你還是娶不了她!你喜歡她,也不問問人家喜歡你嗎?她不喜歡你!”
晏衡暴怒,揮起拳頭砸了過去!
侍衛們從四麵八方衝上來死死抱住了他:“爺息怒!爺彆衝動!”
晏馳被拖到了一邊,晏衡還在往前拱,管卿也怕攔不住,掉頭跟晏馳道:“二爺還是彆作了!
“今兒人可是您帶來的,王爺就是不站世子,也肯定站南風姑娘!您帶個外人來把南風姑娘氣著了,您說王爺回頭數不數落您?”
雖然他們也不懂程淑為什麼會氣著李南風……
“你們閃開!今兒看我不剁了他!”
侍衛們冒死攔住:“爺!您想想王妃!您這會兒把他剁了,王妃一定會氣壞身子的呀!”
晏馳看著晏衡那紅了眼的架勢,說不怕是假的,但他們倆一個爹,他打不過他也就罷了,焉能在他麵前敗了氣勢?
他恨恨一沉氣,說道:“是你自己要我叫人來的,你又沒說不許叫程淑,我讓眉姐兒請她來又怎麼了?!
“你不過就是被我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而已,我不怕你!我是為了藍姐兒好!”
晏衡這暴脾氣……
他彎腰撿起塊石頭就砸過去!
晏馳中了招,當下捂住手臂越過他們跑了!
“你有種彆回家!回家我讓你好看!”
晏衡衝著階下怒罵,掙脫侍衛追了幾步,不見了人影,又回頭瞪向侍衛們。
侍衛們都立在階下,一個個跟鵪鶉似的縮著腦袋不敢吭聲。
晏衡咬牙:“你們來多久了?”
侍衛們往後退了一步:“沒……”
“聽到什麼了?”
“真沒有……”
“聽到了就都把耳朵給我割下來!”
侍衛們再退了一步,再也沒人吭聲了。
……
李南風在水榭上把對晏衡陳年八輩子的怨氣都罵出來了。
奉命趕來侍候的梧桐疏夏與園子裡的侍女聽著也不敢吭聲,還是阿蠻仗著往日幾分熟絡鬥膽請她進屋喝茶,難免口乾舌燥的她才止了下來。
阿蠻瞅著她臉色好了些,又立刻進獻了王府戲班子也跟過來了的消息,好歹哄得“女王陛下”神色稍霽,賞麵移駕去了戲台。
晏衡離開石山,狂走了大半個園子,又在假山頂上坐了半晌,最後才一路往湖邊來。
到達水榭,卻見樓台空空如也,舉目四顧,哪裡還有李南風的影子?
他沿著水榭查看,大呼著“李南風”,沒有人應答,空氣裡隻餘下一縷若有若無的粉香。
荷葉在清風下微微地搖動,他站在水邊,怔怔望著遠處泊在湖心的那隻小船,此時清風頻起,船兒浮動,將碧澄的水麵映出更耀眼的金光,但船上終也是沒有人了。
“世子!”附近侍女聽聞了呼聲匆匆走過來,“南風姑娘無恙,眼下正上戲園子看戲去了。”
他也不知聽沒聽見,微微抬頭,而後腳尖一點,就又躍上了船。
船上也還有絲香氣,稀薄得讓人分不清是不是錯覺。
四麵花紅柳綠,遠處青山依舊,景還是那個景,但那陣久違了的孤單的感覺又湧上來了。
“你權傾天下又有什麼用?你能在天下橫行霸道又能如何?你依舊是個孤家寡人!……”
從記憶的縫隙裡飄來了久遠的聲音,他在李南風坐過的位置坐下來。
他摘了一枝嫩荷,伸手掰開它的卷邊。但荷葉終是還沒有生長到平展的時候,掰開它又卷起來,卷起便又再掰開,如此往複,終於他指間隻剩下一撮碎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