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配方,雖然還沒有完全定下來,但想來已經差不離多少了。”
這兩日調出來的原料,比例變化其實並不算太大,但對於有完美傾向的馮永來說,這東西越是接近後世的樣本,那肯定就是越好。
因為說實在的,用這種水泥攪拌出來的混凝土,不管是用來蓋什麼樣的建築,絕對都是豆腐渣工程。
而且還是隻能在南方用的豆腐渣工程。
去了北方,那就和紙糊的差不多,越是溫差大的地方,越是乾燥的地方,用這種水泥建起來的東西就塌得越快。
南方可能還能頂個七八年,到了北方,說不定能頂個兩三年就是老天保佑。
所以馮土鱉心裡頭所想的,那就是絕對不會拿它來做混凝土。
隻會拿它做磚頭的黏合劑,而且必須是平房。
至於諸葛老妖會用它來做什麼,那就不關馮永的事了。
反正你平個南中都隻用大半年,這水泥,好歹給了你七八年的時間再把南中細細地梳理一遍……
你這麼牛逼,七八年想來肯定是足夠了。
“過幾日,文軒你就帶著配方,拿著這個叫水泥的東西,前去錦城找丞相。”
對於馮永來說,這種垃圾東西,對他來說沒多大用處,就送給諸葛老妖,也是無所謂的。
不然哪一天真讓自己建個豆腐渣工程出來,質量不過關塌了,誤了事,到時候不是自己送把柄到諸葛老妖手上?
幾人走回廳房分彆坐下後,馮永這才繼續說道,“前些日子,我問了丞相夫人那張機之事,如今已經有了消息。”
“聽夫人說,那張機,本是南陽張家的一個旁枝,但也算是受到張家的重視。隻是後來因為此人辭官不做,又跑去嶺南當了醫工,那張家嫌丟人,便斷了關係。”
“甚至連其子孫也因此而不和,有想回南陽張家的,也有甘心留在嶺南的,但不管如何,想來他們的日子都不算太好過。”
馮永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嚨。
“我之所以這般上心這張機,實是因為這醫工之事,關係到我後麵的布局,乃是重中之重。”
馮永看向李遺,說道,“文軒你辦事,我最是放心。回到錦城後,還得勞煩你回南中一趟,查一下,張機的後人究竟在哪,有沒有學到醫術的。”
後世建國後,為什麼人口會呈爆炸型增長?
戰亂的結束,生活的安寧是一方麵,醫療衛生條件的大大提高,又是另一方麵。
不然你生十個死八個,那又有什麼意義?
李遺雖不知道為何兄長會對一個醫工這般上心,但他知道兄長總是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做法,再說了此事關係到兄長的布局,當下便點頭應下。
隨著漢中太守馬謖的到任,自己作為天使來漢中的使命也隨之完成,也是到了應該回錦城複命的時候。
想了想,李遺又說道:“隻是小弟這番回錦城,也算是有了些微末之功,丞相到時另委他任,又當如何?”
“不必擔心。”
馮永胸有成竹地說道,“我讓你拿著此物去找丞相,便是向丞相借你這個人。”
說著,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遺,“做完此事後,無論結果如何,文軒無論是想牧守一方,還是進朝廷做事,皆由你任之。”
李遺眼珠轉了兩下,咧嘴一笑,“那小弟便借此機會向丞相稟明,跟著兄長,如何?”
馮永聽了,心頭一鬆,哈哈一笑:“我就是怕誤了文軒的前程。”
“小弟的前程,便係在兄長身上了。”
李遺嘿然一笑。
開春後的南中,已經下了幾場細細綿綿的絲雨。
今年沒有倒春寒,所以雖然還有些微微的涼意,但熬過了冬日的黔首們終於可以舒了一口氣,因為又冷又餓的日子總算是過去了。
沒有了冷,隻剩下餓,能少忍一樣痛苦也是好事。
南中四郡,除了永昌之外,牂柯、越嶲、益州三郡皆反,而作為南中都督的治所所在平夷縣,則成了最大的難民集中地。
無數無家可歸的難民都湧向這裡,或再經此流向錦城方向,或不甘心就此遠離家鄉,便就在這裡駐留,苦苦等待朝廷的平叛之師。
大量的難民,帶來的不僅僅是一張張嗷嗷待哺的嘴,還帶來了無數的治安問題。
糧食的不足,饑餓的驅使,讓許多人鋌而走險。
每一個夜晚,總有人會莫名其妙地死去。
而作為天生的弱者,那些婦人女郎們,或被迫,或主動地利用自己的一切,去求得一口吃的。
或許陪陌生男子睡一個晚上,就能換來一口吃的,那是幸事。
這些難以解決的問題,讓身為南中都督的李恢非常頭疼,直到皇後派人來招工,才讓他舒展了眉頭。
許多年後,漢中的織工們還能清晰地記得,有一天,平夷縣城內外,好幾個地方,同時掛起了漢中紡織工坊的招牌,那旗幡上,大大地寫著兩個字:招工。
同時那旗子下邊,還熬著糜子,黃澄澄地糜子被不斷地攪拌著,散發出的糧食味道讓當時身為難民的他們嗅著鼻子,不斷著咽著口水,不由自主地圍了上去。
“招工招工哈!”
旗幡下邊,有人在大聲地喊著:“茲有漢中紡織工坊招織工,隻要願意去漢中當織工的,管吃管住,病有所治……”
“不管會不會紡線織布都無所謂,到了那裡,自有人會手把手教會。若原本就是熟手的,還可以拿工錢……”
條件很優厚,優厚到讓人不敢相信的地步——除了去漢中實在是有些遠了。
沒有人敢上前,但那糜子的芳香又讓人舍不得離開。
但又不敢搶,因為旁邊有士卒拿著明晃晃的兵器守在一旁。
最終還是有傻大膽看著那金黃色的糜子實在是挪不開眼睛,便壯起膽子上前問道:“天下還有如此的好事?”
在一旁等著登記的管事登時就斜眼看過來,冷笑一聲:“你懂個甚?這是皇後看南中戰亂,婦人無辜受苦,心有所憂,又為了給腹中的孩兒祈福,這才想著法子讓漢中的馮郎君收留南中的受苦婦人,大善事呢!不信就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