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第一縷晨光如細絲般穿透夜幕,天邊泛起淡淡的金色。
然而,在這微光中,軍營內的火把卻燃燒得更為旺盛,火光跳躍,映照著將士們剛毅的臉龐。
他們的麵容在火光下顯得黝黑而堅韌,眼神中透露出堅定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北鬥星。
甚至有很多人,臉上有抑製不住的興奮。
三九天就從平城出發,在塞外苦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號角響起的時候。
“嗚嗚嗚……”
號角聲落,接著又是戰鼓的咚咚聲。
積雪尚未完全融化的臨時校場上,將士們在鼓聲落下的時候,已經是列隊完結,仿佛一片靜止森林。
雖然沒有披上甲衣,但他們手持的兵器——長劍、戰斧、長矛——每一樣都散發著獨特的光澤。
刀身上流轉著淡淡的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
戰戟的刃口鋒利無匹,仿佛能撕開一切阻礙;
長矛的尖端閃爍著寒光,仿佛隨時準備刺破敵人的防線。
這是大漢漢陽造3.0標準,由朝廷下單,九原及平城的冶鐵工坊負責鍛造。
在校場中央的高台上,鎮東將軍挺拔而立,如同雪中之鬆。
戰袍上繡著精致的圖案,代表炎漢的血紅色在火光下更顯鮮豔。
俊美無比的臉龐,顯得剛毅而堅定,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視著下方的將士們,仿佛能洞察一切,每一個被鎮東將軍目光掃過的將士,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
每一個眼神交彙的瞬間,都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傳遞。
鎮東將軍的聲音清亮卻又極有穿透力,在鐵皮喇叭的加持上,回蕩在空曠的校場上:
“將士們!”
他的呼喚如同晨鐘暮鼓,震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今日,我們站在這裡,不是為了一己之私,是為滅賊平亂,還天下清晏,是為了保百姓安寧,讓我們的妻兒,乃至子孫,不受戰亂之苦,是為了三興漢室,再複漢家威信。”
話語如同烈火,點燃了將士們心中的激情。
多年來一直推行的基層政治教育,讓這些具有季漢特色的良家子將士,都明白自己為何而戰。
“將士們,握緊你們的兵器,去告訴那些胡賊,到底誰才是草原上真正的主人!”
“鏘!”
鎮東將軍拔出佩劍,斜指天空,劍光閃爍,如同流星劃過天際。
“喝!”
“喝!”
“喝!”
“風!”
“風!”
“風!”
“大風!”
將士們紛紛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呼喝著,校場上頓時響起一片金屬碰撞的聲音。
隨著將士們的情緒被點燃,他們的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他們緊握兵器,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將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這一刻。
他們齊聲高呼,聲音如同驚雷般滾滾而來,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初陽灑下,如林的兵器反射著刺眼的光芒,仿佛一道道閃電劃破天際。
寒光與將士們的眼神交相輝映,形成一幅震撼人心的畫麵。
“軍心可用啊!”
隻能是站在角落看著這一切的竇品,饒是他此行彆有目的,同樣是穩不住自己的心情,甚至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多少年了,多少年沒有見過如此雄壯的軍伍了……”
“大漢,那個日月所及,皆為臣妾的大漢,終於回來了……”
而早早就來候命,站在竇品身邊的竇賓父子三人,早已是臉色發白。
特彆是竇回題,一想起自己最開始還想著要漢軍麵前顯示族中的勇士,雙腿竟是有些控製不住地顫抖。
而帥台上,鎮東將軍的聲音仍在回蕩著:
“這一次,我們的目標隻有一個——勝利!不論前方有多少賊人,我們都無所畏懼,因為我們手裡有世上最鋒利的兵器,沒有人能擋得住大漢的將士,沒有人!”
“風!風!風!大風!”
校場上爆發出震天的呼喊聲,將士們熱血沸騰,他們齊聲高呼,聲音如同海浪般洶湧澎湃,回蕩在天地之間。
“出發!”
天色已亮,營地的篝火還在燃燒,火光映照著騎兵們堅毅的臉龐。
他們快速檢查著裝備,整理著戰馬的鞍具,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麼熟練而利落。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而興奮的氣息,隨著將校們的一聲聲下令,各營將士紛紛躍上戰馬,緊握著韁繩。
馬蹄聲如雷,踏得積雪在不斷飛揚,整個大地仿佛都在顫抖。
前鋒營將士的身影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如同一條條奔騰的巨龍,向著遠方疾馳而去。
“他們的戰馬是如此雄壯,就算是經過了一整個冬天,竟然依舊如此雄壯!”
竇賓看著不斷出營的騎兵,準確地說,是騎兵的戰馬,臉上有不可置信,更多的是駭然。
似乎想到了什麼,竇賓低下頭,似在祈禱,又似在喃喃地說道:
“天神啊,難道你真的派下了使者?”
有人說馮某人是瘟神派來的使者,給草原帶來了無儘的災難。
也有人說他是天神派來的使者,不但能把無用的羊毛變成冬日裡抵禦寒冷的衣物。
而且從古以來,世代都在折磨著草原的附身厲鬼,都被從漢地傳入草原的茶葉所驅散。
而馮某人,聽說正是把茶葉傳入草原的第一人。
未親眼所見之前,隻道是以訛傳訛。
親眼所見之後,方才驚覺傳聞不一定就是訛言。
能在寒冷的冬日裡出征草原,戰馬在經過整個冬日,仍然能立刻作戰。
不是草原上的人,根本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天命果真在漢啊……”
竇賓心裡感歎不已,對著自己的兒子竇回題吩咐道:
“我們離開後,你領著族人守在這裡,讓他們安心等待消息,不要擔心害怕,一個月後,充足的食物就會送過來。”
“孩兒明白。”竇回題恭敬地回答,然後看了一眼正在洶湧而極具壓迫感的漢軍隊伍,神情有些不安地問道:
“大人,再過一些日子,積雪就要全部化了,到時候草原上到處都是泥水,漢人當真能按時把食物運過來嗎?”
竇賓聞言,目光也有些憂慮,不過他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隻能相信關將軍的承諾。”
反悔?
不存在的。
不要說族中的勇士都被帶走了,就算是不帶走,隻要自己敢露出一點悔意,竇賓相信,眼前的漢軍鐵騎,就能把這裡踏成平地。
不,甚至不用漢軍騎兵出動,就是那些胡騎義從,就足以把族裡的勇士殺得毫無還手之力。
這個時候,旁邊的竇品笑著插了一句:
“力延何須如此擔心?你可知,在大漢有一句話,叫作東風快遞,使命必達?”
“東風快遞,使命必達?”竇賓有些疑惑地重複了一句,然後問道,“這是何意?”
“這句話,說的是興漢會下邊的一個轉動物資的堂口,其名便是叫東風快遞。”
竇品解釋道,“這個東風快遞,隻要接受了轉送的請求,無論何時何地,都必能將東西送達。”
“故而在很多時候,就連朝廷都會委托他們轉運糧草。若是我猜得沒錯,這一次送過衣食過來的,必然是東風快遞。”
“原來如此。”竇賓的目光,同樣是落到不斷出營寨的漢軍身上,“有如此精銳將士,又無輜重糧草之憂,怪不得大漢這些年,無人敢擋其鋒。”
心裡最後的一絲擔心終於放下,竇賓對自己的另一個兒子竇速侯說道:
“走吧,我們也應該回去做好準備,跟著關將軍出發了。”
“是,大人。”
誰也沒有想到,漠南排名第一第二的兩大部落,在寒意未退,春意乍現的時候,會如此默契而又一反常態地出現了大動靜。
拓跋鮮卑派出了主力向南,沒鹿回部……哦,不,已經改名的凱歸部,更是傾巢而出向東,目標直指拓跋鮮卑。
渾然不知大難將臨的拓跋力微,在送走了南征的勇士後,又把自己的第四個兒子拓跋祿官叫過來:
“我聽你的母親說,我那位丈人,一直在生病,身體越來越不行了。”
“現在天氣即將轉暖,積雪將化,正是草原各個部落最困難的時候,我需要你帶上禮物,去一趟沒鹿回部,替我探望一下你的外祖父。”
“到了那裡,我要你幫我留心看一看,沒鹿回部現在過得怎麼樣,再問一問你的外祖父,需不需要我們的幫助。”
說到這裡,拓跋力微頓了一下,拓跋祿官剛要答應,隻聽得拓跋力微又繼續說了一句,同時聲音低沉了下去:
“你尋個機會,問一問你的外祖父,我向他提議的事情,他究竟考慮得怎麼樣了。”
拓跋祿官一聽,不由地說道:
“大人,外祖父身體不好,現在沒鹿回部,都是由兩位舅氏作主,他們對我們向來不喜。”
“我要是提起此事,說不得要被他們辱罵一番……”
“正是因為你外祖父身體不好,正是因為你那兩個舅氏不喜我們,所以我才讓你在積雪還沒化的時候就趕過去。”
拓跋力微一聽兒子提起自己的兩個昆兄弟,臉色就是一沉:
“趁著你外祖父現在還活著,趁早把這個事情定下來,若不然,萬一哪天你外祖父不在了,你那兩個舅氏,不和我們翻臉就不錯了,還能指望他們會加入我們拓跋氏?”
雖說沒鹿回部沒有索頭部這般強盛,但好歹也是有近十萬人的大部落。
若是能並入拓跋鮮卑,那麼自己就是草原上真正的大可汗,再無人敢不聽從自己的號令。
但如果此事不在自己那位丈人生前就定下來,讓一向與自己不和的昆兄弟成沒鹿回部的大人,此事就再無半占希望的可能。
拓跋祿官想起大兄(即拓跋沙漠汗)曾提起在平城遇到舅舅的遭遇,心裡歎了一口氣,隻好點頭:
“大人說得是,孩兒這就去準備。”
看到兒子這副模樣,拓跋力微又豈會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隻聽得他放緩了語氣,安慰道:
“你且放心,我已經準備好了五斤茶葉,二十壇烈酒,還有百匹毛料,讓你帶過去。”
“你那兩位舅氏,向來貪財,喜好南夏之物,他們見到這等厚禮,定然不會刻意為難你。”
想起這些東西,可是南夏特意送給自己的禮物,都是草原上極為難見的好東西。
聽說就連河北那邊,都算得上是少見。
饒是拓跋力微向來以器度不凡而稱於草原,但一下子就送出去這麼多好東西,他也是心疼不已。
拓跋祿官自然也知道這些禮物的豐厚,他不敢再怠慢,連忙說道:
“大人請放心,有了這些東西,我定然儘量勸說外祖父儘早下定決定,讓我們部落合二為一,讓大人早日成為草原上的大可汗。”
拓跋力微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所有兒子中,就你最為聰慧,我相信你這一次,定然不會讓我失望。”
去年的時候,聽說自己那位丈人就已經有些意動自己的提議。
想來經過這個冬日的考慮,他應該已經有了決定。
而且隨著漢軍開始攻打河北,讓拓跋力微也感到了緊迫感。
這個事情,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自己必須要儘快整合所有的力量,全力抵抗漢軍。
拓跋祿官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很快,他帶領著拓跋力微的準備好的禮物,以及自己挑選出來的百名勇士,向著沒鹿回部的方向出發……
冬末春初的草原,宛如一幅靜謐的水墨畫。
被積雪覆蓋的大地,閃爍著清冷而神秘的光芒。
隨著雪層開始逐漸融化,有些地方已經露出斑駁的草地,像是大地母親輕輕揭開了她的麵紗。
陽光透過雲層,灑落在草原上,為這片大地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正在趕路的拓跋祿官迎接著寒風,深深吸了一口氣。
寒氣直入肺腑,但他並不覺得冷。
因為在這樣一個時節,他覺得草原上的風都已經帶上了幾分溫暖和濕潤。
肉眼所見之處,草原上的動物們也開始活躍起來。
幾隻小羊在雪地上嬉戲,它們的蹄聲打破了冬日的寂靜。
他甚至可以看到遠處有隱隱的黑影晃動,他知道,那是狼群在出沒,它們在為即將到來的捕獵季節做著準備。
不過對於自己這行人來說,這些狼群並不值得害怕。
隻是……
拓跋祿官的眉頭有些皺了起來:
自己記得,這一帶的狼群並不多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黑影?
而且羊群的蹄聲怎麼越來越大?
“這是……不對,這是馬蹄聲!”
“哪來的馬群?”
接著,他就看到了地平線上的黑影逐漸變大,蹄聲如雷。
洶湧的騎兵開始充塞了他的視野。
這個季節,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騎兵?
被顛覆了常識的拓跋祿官驚愕地勒住馬匹,冷風再次灌入了嘴巴而不自知:
“天神啊,你這是降下了神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