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恩三人退去,準備發動,向訓還真就倒在一張軍榻上,閉上了眼睛。
當然,哪怕身心俱疲,但是在這種時刻,向訓又哪裡真的能睡得著。眼睛雖然閉著,耳朵卻高高豎起,當營中傳出士卒集結的動靜之時,向訓更是探手握住了隨身的長劍。
很快,李萬超帶有些激憤的話音自遠處飄來,雖然模糊,卻大抵能聽出,那是李萬超在宣布舉義,激勵士卒,調動情緒。
在一陣呼喝聲中,肅銳軍士奔營而出,往節度府而去,身在帳中,向訓能夠感覺到士卒疾奔的震動。聲響漸漸遠去,軍營慢慢安靜了下來,並沒有過多久,自節度帥府那邊傳來了一陣喊殺動靜,並沒有持續太久,再之後,向訓徹底放鬆地睡著了。
拂曉時分,東方照常露出了那一抹魚肚白,上黨城北數裡,一夜的急行軍後,馬全義領軍如約感到,甚至在他的催促下,抵達的時間比起預期還要早些。
上黨西北,乃兩麵平川,視野開闊,躍馬登上一座小山坡,向南張望,能夠隱約望到那矗立在平原上的城池。
“馬將軍,前麵就是上黨了!”帶路的探騎頭目,指著遠處晨霧中的上黨城,向馬全義說道。
“傳令下去,讓軍士們就地休息,飲水進食!”招來兩名營指揮,馬全義直接下令道。
又對身邊的探馬吩咐道:“你帶人,去城下探一探情況。務必小心,但有情況,立刻來報!”
“是!”
顧不得精神的少許萎靡,一麵等著前方的探報,馬全義一麵考慮上黨的情況。這是他第一次獨立領軍,雖然在計劃之內,這一次的任務並不難,但軍爭大事,從來都是大意不得,再加劉承祐的信重之托,馬全義表現得分外謹慎。
依著矮坡,第一軍的士卒們就地歇息,軍中有些經驗豐富的老卒,都抓著這難得的時間進食,恢複體力,隨時準備著可能發生的戰鬥。
一夜的急行軍急行軍下來,他們也就在途中停息過一次,在馬全義的催進下,還有不少士卒掉隊了。到此時,全軍已是精疲力竭,戰鬥能力也不剩幾分了。
沒讓馬全義等多久,探馬歸來,還帶回了向訓派出的聯絡士卒。帶來了好消息,上黨舉城順降,馬全義大喜的同時,心中也鬆了口氣。
“將軍,是否向上黨前進,進城休整?”
聞問,馬全義卻是搖了搖頭,回首望了望坡下疲憊不堪的士卒們,抬手道:“不急,再等等!”
硬是又拖了半個多時辰,待第一軍將士狀態有所回複過後,馬全義方才下令,向上黨城前進。等他小心翼翼地領兵至城下之時,天已大亮,城門已開,向訓與李萬超就站在城下。城頭上,懸掛著兩顆血淋淋的頭顱。
“馬將軍!”向訓立刻迎了上來,順便介紹了一下李萬超。
比起向訓,馬全義要嫩得多,不說其他,年紀的差距都擺在那兒。雖然如今向訓隻是劉承祐身邊的一名侍衛,馬全義卻是一點也不敢小瞧,一名簡單的侍衛是不會被授予那等重要使命的。
態度沒有絲毫倨傲,禮節性地寒暄幾句,問起城中的情況。
向訓眼圈有些黑,表情卻十分輕鬆,笑著說道:“今晨,李將軍率肅銳軍將士,圍攻帥府,斬殺了趙行遷與契丹括錢使。如今城池,已儘在掌控,就待殿下南來!”
“好!”馬全義滿臉喜色,招來一名騎卒,便吩咐道:“立刻派人去通知殿下!”
“馬將軍,弟兄們行軍辛苦,末將已命人清理好營房,準備好吃食,還請進城!”這個時候,李萬超主動開口說道。
“多謝!”
見李萬超態度確是友善,且主動邀請入城,馬全義這才將心中的戒心又放低了些,不過,仍舊警惕著,帶人進城間,還觀察著城下的情況。
“進城之後,立刻派人去節度府!”進城間,向訓悄然靠近馬全義,麵上不動聲色,嘴裡小聲說道。
馬全義稍感訝異,隨即點頭應下。
此時的節度府中,有些忙碌,除了清理少許屍體之外,一些士卒正在府中各處,翻箱倒櫃,抄掠財貨。更有甚者,府庫的大門被撬開,成群的士卒正朝外搬送著。
下令的人,正是王守恩。這廝,才下上黨,心中的貪欲便爆發了,或者說,他早就盯著節度府了。
府中,除了前節度使張從恩的家財之外,府庫中還有大量趙行遷與契丹括錢使搜刮的錢財。在控製住全城後,天方亮,王守恩便迫不及待地帶著人闖入帥府了......
府庫前,王守恩一身錦袍,望著擺在院中,大箱小箱的錢財,兩眼直發亮。其身邊,高防表情嚴肅,臉上似有不滿。
“王使君,府庫之中,皆是國家財賦,豈能侵占,還請下令,讓將士們停手!”看著王守恩,高防還是沒能忍住,勸說道。
瞥了高防一眼,王守恩笑嗬嗬的,當即招呼了幾名士卒,指著一個箱子:“把這箱,抬到高判官府上!”
聞言,高防臉上怒色一閃,仿佛受到了羞辱一般:“使君,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莫不是嫌少了?”王守恩一愣,隨即臉上露出點肉痛的色彩:“那就再加一箱!”
聽其言,高防氣急了,直接上前用力地抓住王守恩的手臂,扭頭怒視那些欲將府庫搬空的士卒,斷喝道:“都給我住手!”
高防在上黨,威望可不低,他這一發話,士卒們頓時停下動作,望向這邊。
王守恩也不滿了,甩開他的手,盯著他:“高判官,你想乾什麼?”
高防毫無畏色與其對視著,語氣憤然,高聲道:“我等響應晉陽天子舉事,是為家國大義,是為對付契丹人!如今方正旗,使君便欲儘取府庫,傳將出去,讓天下人如何看待我等?”
說著,高防手指府庫,聲音又拔高了些:“這些資財,有多少是契丹括借的民脂民膏,使君豈忍心據為己有?”
高防言落,王守恩卻是麵露冷笑,講出一番很有“道理”的話:“將士們甘冒生死隨我等舉義,對抗契丹,取些錢財以賞功,這有什麼不對的。至於這些民財,我等殺契丹使者,免潞州百姓再受盤剝,正可作為獎勵,也免於我等再加稅增賦以犒軍。”
“你!”聞王守恩大言不慚地說著謬論,高防氣急,胡須都翹了翹。
“我等舉兵,是為響應河東大軍,二殿下領軍將至,搬空府庫,如此做法,屆時如何同皇子殿下解釋?”抑製著怒氣,高防拿劉承祐與河東軍說事。
王守恩眉頭微蹙,看起來有些忌憚,似在思索。見其狀,覺得王守恩聽進去了,高防也平靜下來。他卻不知,王守恩心裡想的是:正是因為河東軍要來,才要在他們進城之前,撈上一筆......
正欲開口再勸,卻聞王守恩粗著嗓子,固執道:“就是河東軍來,二殿下當麵,也該給弟兄賞賜。否則,憑什麼給他賣命!”
言罷便不再理會高防,轉身誇張地朝其屬下士兵吩咐著:“都給本官聽好了,院中所有錢箱都搬到我府上。唔......給庫裡留兩箱!節度府中也不要搶......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