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4章銀州叛亂
“好啊!真是什麼牛鬼蛇神都冒出來了,什麼三流貨色,也敢挑釁朝廷?”時至深冬,東京的宮城也浮蓋了一層積雪,在劉皇帝憤怒的斥罵聲中簌簌發抖:“這個李繼遷是什麼東西,也敢背反朝廷,誰給他的狗膽!”
怒火中燒,龍顏大怒!麵對劉皇帝近乎咆哮的斥責,在場的幾名大臣都不由瑟瑟發抖,低著頭裝死,不敢答話,隻是默默地等待著劉皇帝發泄。
而最緊張的,要屬武德使王寅武了,個中之事有苦自知,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太過疏忽了,怎麼也沒想到,當初的漫不經心,會讓自己陷入如今的窘境。
剛過完冬至,劉皇帝昨夜還在崇元殿舉行了一場冬至夜宴,氣氛還算和諧,既過佳節,又為風波不斷的開寶二十年做個總結,安撫群臣。
然而隻隔一夜,榆林道便上報了一則消息,黨項貴族、定難軍李氏後裔李繼遷在銀州發動了一場叛亂,糾集了一乾逆賊叛匪,襲擊了銀州北部明堂川畔的一處刑徒營,釋放刑徒,攻掠村鎮,席卷部族,殺戮官吏,舉起了反叛的大旗。
這樣的叛亂,實事求是地講,算不得什麼,在過去的這些年中,大漢從南至北,動亂、叛亂發生了不隻一次,前些年執行胡民漢化政策之時,幾千人的叛亂隊伍都出現過,但都被朝廷強力鎮壓了。
因此,李繼遷在銀州掀起的這場千八百人的判斷,僅從規模而言,實在是微不足道。但是,此次叛亂的性質,卻十分嚴重。
劉皇帝對黨項人的打壓,對拓跋李氏的控製,已然形成了一種慣性,然即便如此,仍舊讓李繼遷鬨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此事反應出的,顯然是朝廷本身出了問題,不論是監管,還算政策的執行上。
另一方麵則是,與過去那些散亂無章的大小規模叛亂不同,李繼遷是公然挑戰朝廷在榆林的統治秩序,打出了光複夏綏,重建家業,爭權黨項人獨立的旗號,這影響可就大了。
這樣的口號,對於夏綏的黨項部族而言,是極具蠱惑力與煽動性的。不論這些年朝廷在夏綏地區的移民實邊上付出了多大努力,都沒有改變一個基本的現狀,那就是該地區的主體民族,仍舊是黨項人為主,與之相比,漢民的數量確實增多了,但還是少數,並且未必與朝廷完全一條心。
再兼朝廷近些年實行了一些堪稱粗暴的少民政策,固然對其傳統的利益階層造成了巨大打擊,但同樣滋生了大量矛盾與衝突,引起了黨項人的不滿。
過去這些年,夏綏地區衝突不斷,就是明證,當年的夏州黨項人叛亂,就是矛盾爆發的一種表現。
而沒有發生太大的動亂,也是迫於朝廷的強權,以及嚴密的監視控製,但不滿的情緒卻始終在積累。
且在拓跋李氏被舉族東遷後,黨項部族在朝廷的分化下,漸成一盤散沙,難以形成合力,自然好對付。
朝廷對拓跋李氏在黨項人之間的影響,確實有所消除,但不到二十年的時間,想要將其近百年的影響給拔除也不是容易的事。
再加上,隨著朝廷政策的改變,越發強硬的態度,越發嚴厲的管製,破壞傳統的做法,也使得一些黨項部民開始懷念起定難軍統治時期的日子。
尤其是一些黨項老族、老人,二十年前,多麼地舒適,整個夏綏都是他們的地盤,任他們種地放牧,沒有嚴厲的管束,沒有漢人來搶奪生存的土壤,沒有官府來分潤西北鹽池的利益。
但如今是什麼情況,民不聊生,飽受欺淩與壓迫,越是經曆過定難軍時代的黨項老人,那種感觸就越深。
因此,在夏綏地區的黨項人,大多數人對於朝廷的統治,都是心懷不滿的,哪怕是一些新成長起來的年輕人,也難免受到老一輩人的影響。
在這樣的現狀下,李繼遷這樣一個拓跋李氏的嫡係子孫返回西北,高舉“義旗”,能夠造成的影響,絕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
再加上,李繼遷的先祖乃是“黨項戰神”拓跋思忠,也是一麵可以豎起來招徠部眾的旗幟。哪怕是事實上拓跋李氏對黨項人的影響力並不像當年那麼強,但做出了符合黨項民意的舉動,也能獲得不小的擁護。
有這些考量在裡麵,劉皇帝如何能不惱火。李繼遷當然不被劉皇帝放在眼裡,但這個總歸是有些“名聲”的,畢竟是“西夏”的奠基人,漢宋形勢之間有著本質的區彆,也仍舊難免讓他多幾分警惕。
更為關鍵的是,他明明對黨項人已經足夠警惕了,甚至使出釜底抽薪的辦法,把拓跋李氏儘數內遷,並嚴防死守,仍舊出現了這樣的漏洞,這就更讓劉皇帝憤怒。
他隻覺得,是有人不把他的訓誡當回事,對他的政策執行不力,有人懈怠瀆職。再加上這一年來的種種不順,各種風波,已經讓劉皇帝十分敏感了,諸多因素彙合到一起,自然引得劉皇帝大怒。
而於王寅武而言,就更為惶恐了,畢竟,當初關於李繼遷殺人逃亡之事,其侄王玄真是有過彙報的。
不過那時候,他一心放在河西案上,後來又因盧案,亂了方寸,更不會在意一個小小的李繼遷,隻當是一般的殺人逃亡案件來判斷。
但是,事實證明,他完全大意了。而事後看來,李繼遷殺人滿門,個中緣由,確實不同尋常,而皇帝明明對黨項李氏另眼相看,他武德司也是有監督之責的。
如今,李繼遷在西北鬨出這麼大的動靜,挑戰朝廷的底線,公然背叛大漢,並且很可能造成極其嚴重的惡果,王寅武如何能不慌張。
當榆林的情報傳回之後,王寅武就已經坐蠟了,而劉皇帝的反應,則更讓他驚懼已。甚至到麵聖了,他還是沒想好,如何應付此事,又如何減輕他與武德司在其中的責任。
“武德司在做什麼?相州官府在做什麼?銀州官府又在做什麼?”劉皇帝的責問仍未停止,惡狠狠地盯著王寅武:“李繼遷這賊子都跑到銀州,都豎起反叛的大旗了,你們事前竟然沒有一點反應?”
“陛,陛下,臣有失察之過!”大冬天的,麵對劉皇帝刀子一般的目光,王寅武直覺渾身難受,冷汗迭出,話都有些說不清楚,極力地想要彌補什麼:“目前情形如何,尚不明了,臣已然下令,讓榆林、相州探吏調查李繼遷及李氏.”
“好嘛,榆林道的奏章都上來了,你連具體情況都還沒有搞清楚!”一聽這話,劉皇帝更是毫不留情地責難:“武德司已經墮落至此,遲緩至此?要爾等何用?”
“臣有罪!請陛下治罪!”王寅武徹底慌了,根本找不到自圓其說的理由,兩腿一軟,就跪倒在地。
太子劉暘在旁,見劉皇帝怒火攻心,趕忙出言勸道:“還請陛下息怒,保重禦體。既然叛亂已發,而今之計,還是儘快平定亂事,恢複治安,以免造成更大影響!”
太子這一開口,其他人也終於敢說話了,財政使王著跟著發言:“陛下息怒,龍體為重!”
趙普自然不能落後,也開口了,不過反應倒也還算平靜:“太子殿下所言甚是,眼下以平息事端為先,避免擴大,拓跋李氏,在黨項部族中,有不俗的影響,必不能放任,需嚴厲打擊!”
樞密使劉廷翰也主動稟道:“銀州叛事發生後,當地官府就已反應過來,李繼遷匪眾不足兩千,也未對銀州城造成重大破壞。榆林道都指揮使王侁親自調動兵馬平亂,賊眾已然潰散.”
隨著劉暘與幾名大臣的勸慰,劉皇帝怒火有所平息,然而聽劉廷翰的彙報,又忍不住怒道:“李繼遷呢,他的首級呢?”
劉廷翰遲疑了下,硬著頭皮答道:“叛眾潰散後,賊首李繼遷率領殘部遁出長城,逃往沙漠”
“王侁在做什麼,還能讓賊首逃脫?”劉皇帝目光銳利地讓人驚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