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7章黨侯並不傻
黨家莊園自然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風光秀麗,環境舒適,黨侯爺的養老日子是十分滋潤的,喝美酒,飲山泉,享佳肴,偶爾發發少年狂,還能擎蒼牽黃地去打獵,陽翟超過半數地盤都是山地丘陵,伏牛山餘脈就在側邊,方便得很。
黨家莊園占地很廣,足有上百畝,當初黨進花費重金,請京城的建築名家張昱前來幫忙設計。
這張昱可不是好請的,這是已故灤國公慕容彥超的好友,是慕容彥超養的諸多才士中最擅建築的,當年開封新城的建設,張昱便是主要設計者,後來更成為了還是齊公的劉昀座上客,興趣廣泛的劉昀甚至以師禮待之,向他學習建築美學。
對黨進所請,張昱一開始是拒絕的,這就不是一路人。雖然被一些人戲稱為“木匠”,但張昱本身是一個學識淵博、涉獵廣泛的文士,尤其好鑽研,黨進呢,丘八鄙夫,關鍵還常以目不識丁自得,以厭學光榮。
黨進當然也無法強求張昱,畢竟對方的後台也實在是硬,不是他黨侯能強迫的,不過,黨進臉皮就是夠厚,就那麼天天去拜訪,越是拒絕,越是堅持,讓張昱不勝其煩,後來乾脆求到齊公劉昀,請其說項,張昱方才勉強答應。
並提出了一個要求,也不要金銀珍寶,隻讓黨進把《千字文》認全,對此,黨進是滿口答應,隻不過,十來年了,還是沒能完成這個約定。
經張昱設計,用工上千人,花費巨資,曆時一年多,如今的黨家莊園方才落成。黨進還有一個特殊的嗜好,雖然他常常說出一些鄙視文人的言語,但又喜歡附庸風雅,並且鬨出過不少笑話。
莊園落成後,找了一些飽學之士幫他取名,隻是,沒一個讓黨進滿意的。於是,黨進乾脆自己來,一開始,以陽翟屬於古豫州,因而想叫“豫園”。
這個想法一提出,立刻被人勸阻了,理由很簡單,這莊園雖然壯觀,但還承受不起這個名字。黨進雖然感到不滿,但還是認了,又以潁水過境,想叫“潁園”,還是被勸阻了,還是同樣的理由。
健馬噴著熱騰騰的鼻息,蹄腳不斷拍打著地麵,仿佛隻待發泄出那股彌漫在冷風中的躁動之意。不過,在觀察潘佑許久之後,忽然哈哈大笑,調侃道:“潘使君心裡是不是期待著老夫一聲令下,與道司刀兵衝突?”
潘佑自乘一騎,駐於蘭園大門前,望著這壯觀的莊園,表情有些凝重,與其隱露氣勢相比,他帶的這些人馬,似乎難有多少威懾。另外,潘佑嚴重懷疑,黨進建此豪貴莊園,有逾製之嫌
沉吟間,蘭園門戶大開,一隊人馬魚貫而出,列陣於前,同道司隊伍成對峙態勢,人雖不多,但一個個高頭大馬,桀驁不馴,隱隱有針鋒相對之意。
不過,在潘佑麵前,卻沒有露出任何一點遲暮之態。在眾人護衛下,以一個睥睨的姿態斜視莊園外的場麵,黨進的目光最終落到倨坐馬上的潘佑,冷笑兩聲:“潘使君來訪,有失遠迎啊!如此大動乾戈,氣勢洶洶,所謂何事啊?”
潘佑也不下馬,同樣也打量著當進,微拱手,淡淡道:“聽聞黨侯病了,本使特來探視!”
在幾名子侄的陪同下,黨侯爺慢悠悠地走來出來,顯得淡定而從容.黨進身體確實有所不豫,畢竟也是近六十歲的人了,這些年身子骨大不如前,此前趙匡胤病逝,他大哭一場,也傷了身心。
隻可惜,老夫有一個毛病,聽得馬蹄聲響,見得旌旗招展,便精神倍增!老夫是從屍山血海中闖出來的,這點陣仗,可嚇不住人,你京畿道司下屬的這些蛇鼠之類,還不在老夫眼裡,老夫手下這些老卒,倒可陪爾等練練手!”
黨進言罷,黨家的扈從們聞聲而動,都握緊了手中武器,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這些扈從,除了少量青壯,基本都是些四五十歲的老壯,胡須花白的都有不少,顯然都是跟隨黨進出生入死老弟兄,但當此之時,沒有任何怯懼,目光中都帶著些許傲慢與不屑,顯然是驕兵悍將之流,騎在馬上的甚至做出了衝鋒姿態。
唯一麵不改色的,隻有潘佑,他默默地坐在馬上,與黨進對視著,雙目之中不見絲毫畏懼,甚至隱隱有些期待。
於是黨侯爺惱了,決定叫“蘭園”,並且這回不許人反對了。陽翟境內水係發達,除了潁水這條乾流之外,另有幾十條大小水脈,蘭河便是其中比較大的一支,足有三百多裡長,黨進也常在蘭河中遊泳,莊園名字因而取自於此水。
具體存有多少財富,誰也不清楚,但傳聞很多,僅各種穀物,有說二十萬石的,三十萬石,當然也有誇張的百萬石
呼嘯的冬風中,聞名在外的蘭園迎來了一批客人,一批看起來不那麼友善的客人。京畿道布政使潘佑,率領下屬僚吏差役,大張旗鼓前來拜訪。
蘭園之中,有大小建築數十座,屋舍兩百餘間,土牆高立,綠水環繞,說是一座小城堡更合適些。而其中,最出名的,是十幾座大倉,裡麵儲存著大量錢糧布帛。
潘佑此番隨行的隊伍規模並不小,僚吏差役足有兩百餘人,牌旗林立,健馬的嘶鳴在寒風中顯得低沉而壓抑。
黨進聞言,嗬嗬一笑:“老夫身體確實抱恙,潘使君擺出陣仗,莫不是想要把老夫的病症給嚇退?
而見這反應,京畿道司的差丁們則緊張了起來,一個個如臨大敵,至於隨著潘佑而來的那些僚屬們,則臉色大變,很是吃驚,都麵露憂慮,這不會打起來吧。
黨進這副表現,頓時讓潘佑眉頭一凝,正欲開言,便見黨進嗬嗬一笑:“老夫可沒老糊塗!”
指著周遭的黨家扈從,以一種輕鬆的語氣道:“我這些老兄弟,隻是用來看家護衛,防備宵小,可不敢與官府相抗。老夫一生為國儘忠,出生入死,這對抗朝廷的事情,可不會做!”
“不就是土地嗎?莫說是丈量清楚,依製納稅,陛下若想要,就是全部獻給國家,又何足惜?”黨進眼神輕蔑地看著潘佑,嘴上嗤笑道:“倒是堂堂的潘使君,倒也聽話,讓你來,你就來”
當黨進這番話落後,潘佑的臉色再也繃不住了,一張醜臉陰晴不定,羞怒不已,他總算是看出來了,黨進此前做的那番姿態,隻是想給他潘佑難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