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5章 太宗篇22 盛世盛典(1 / 1)

漢世祖 羋黍離 2000 字 28天前

爆竹聲聲在洛陽城內處處作響,漫天的煙火在夜空中綻放,璀璨的花火映照下,是京邑之中的繁盛夜景。

去年由於國喪的原因,又在禁娛期,中秋節慶基本停罷,對此,士民人心中就算談不上怨氣,多少有些遺憾,中秋畢竟是大漢帝國五大節,也是大漢士民百姓一年終少有能放鬆的日子,很受歡迎,官方民間都很重視。

(元夕、嘉慶、端午、中秋、冬至,為大漢五大佳節,君臣共慶,舉國同歡)

去歲有多遺憾,今秋就有些喜悅,再加上這是新皇登基後第一個中秋佳節,因此共賞明月度金秋乃是朝野間的共識,就是一再提倡節儉、打擊鋪張的皇帝劉暘也鬆了口,同意進行中秋慶典,並且決定在乾元殿舉行一場禦宴。

再加上,今科製舉也在中秋之前完成考試、閱卷、錄取,又添一份喜慶,劉暘還決定於乾元殿上欽點狀元。

宮牆之間,被燈光映得透亮的乾元殿,有如一座水晶宮,漆黑的夜色也難以掩蓋其閃耀的光芒。比起市井間的喧囂,這裡同樣熱鬨,隻不過多了幾分森嚴宮規的約束,在座的也都是大漢的權貴階層,最次也是帝國精英,都是高素質群體,遵從禮法、循規蹈矩也是最基本的行為認知。

盛大是其表,莊重是其禮,幾百人的樂師團合奏宮廷雅樂,熟練地演奏著一場盛世長歌。這樣的氛圍,讓所有人都不免陶醉其中,每個人的臉上也都帶著喜悅而不失禮節的笑容。

便是高居龍床的劉暘也不免深受感染,這樣的光景在開寶時代並不少見,隻不過看風景的位置換了,他成為了那張至高權座上的獨行者。劉暘試著去體會世祖皇帝在位時是何感受,但最終都是失敗,他完全無法做到皇考的從容睥睨。

“宣新科進士入殿覲見!”伴著內侍鄭元堪稱渾厚的宣號聲落,整個乾元殿間氣氛陡轉,所有賓客停杯放著,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殿門方向。

在權貴們或好奇、或玩味、或審視的目光下,205名新科進士,由內侍引導著,小心翼翼,畢恭畢敬步入乾元殿,踏上這座大漢最巍峨雄壯、富麗堂皇的宮殿地麵。

由於時期上的特殊性,雍熙元年這一科參考的考生數量突破了4500人,可說是開國以來最多的一次。

同時,也是各科錄取人數最多的一次,經過嚴格審議、核準流程,報請劉暘批準之後,擬錄進士共205人。

其中進士科自然是大頭,計88人,明經18人,明法32人,史科15人,農科20人,醫科12人,算科12人、工科8人。

比起往年的取錄名額,提升了差不多五成,而從各科的錄取人數來看,明法的地位在科舉上已然鞏固,重要性僅次於進士科,明經、史科則有自己的基本盤,出人意料的是農、醫、算、工這四大專科科目,所錄人數,同樣打破了曆史。

在開寶時代足足三十年的政治熏陶下,已經有很多讀書人在學習、考舉上選擇農、醫、算、工四科,畢竟競爭壓力要相對小一些,左右都是籍以登科入仕的門檻。

不過,這個情況如今也發生變化了,因為聰明人實在太多了,持相同想法的人也太多了,導致的結果就是,如今連四大工科也成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情況,競爭之激烈可見一斑。

當然,這種局麵下,最有價值的東西不在每一科錄取劉多少工科進士,而是這種風潮背後,在大漢社會上,在讀書人群體中,形成的新的治學之道、修身之理、為政之法。

雖然很多人的初衷,還是為了當官,為了有所作為而采取的逢迎辦法,但形成規模之後,也幾乎促進了一場思想變革。比如已經登陸洛陽的湘江學派,也算是這種思潮下的產物。

這大概是世祖皇帝給大漢子民留下的一樁不那麼顯耀的功德,他曾一度把務實之風注入骨子裡了,甚至有過猶不及的情況,出現了許多隻務實而不修德的官僚,至今為人所詬病。

當然,隨著開寶時代的遠去,世祖皇帝的壓製力逐漸消失,一些反者,包括看不慣這種風潮的人,開始抬頭了,直接抨擊世祖之政他們不敢,但拐彎抹角、含沙射影,他們拿手得很。

本次秋舉,就被盯上了,會考籌備階段,就不斷有官員提出,當壓縮農、醫、算、工四科的錄取人數,甚至該取消。

理由也很簡單,因為開寶時代有不少貪官汙吏都是這四科出身的人(雖然其他出身的人更多),同時四科之中,充斥著大量投機取巧、不修德行之人,這樣的人是“小人”,隻會敗壞大漢優良正氣之風,不適合為官,更不適合教育管理士民百姓

提出這些意見的,當然都是些傳統儒道士,但根本原因還在於,四大專科實則是從他們碗裡搶食,壓縮著他們的生存空間。

事實上,到雍熙元年的今天,那些堅持傳統、維護舊禮的老儒生、衛道士們,隻在明經科有競爭力了,就這還得進行一些與時俱進的改變,就是史科,也不完全由他們把持。湘江學入京後,首先批的就是這一部分人……

而對他們在科舉改製上的主張,皇帝劉暘的態度明確而堅決,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地予以否決。

劉暘隻提了兩點,其一敢違《祖訓》乎?要知道,關於科考上的規定,尤其是取材辦法與取材思想,是被世祖皇帝納入到祖製宗法中的,如今大漢科考場上場外呈現的風貌,都在他製定的祖製中找到解釋,今秋製舉隻是繼續延續其製罷了。

其二,官員務於實而短德行,那就從這方麵進行勸改,對官員之教育鞭策,本也是朝廷吏治的一部分。

至於官員犯了罪,不管是貪墨徇私也好,還是其他罪行也罷,自有大漢法製約束,有監察管理,從科舉上動心思,就是南轅北轍,還背祖壞製,愚人之舉。

乾元殿修得的確大氣,用在宏偉、震撼的辭藻都難形容概其十一,至少就當下,在滿殿賓客、侍者、衛士的情況下,一下子引進兩百多名進士,依舊綽綽有餘。

士子們依照次序魚貫進殿,個個表情肅重,動作一板一眼,規矩是他們魚躍龍門後的第一堂課,學得也十分到位。

或許與很多人想象中的不同,那種年輕英俊的書生才子,在新科進士中幾乎沒有,如要尋找,或許得到京畿市井間的說書雜談中去聽了。

大漢的開科取士,一直都麵臨著一個“老齡化”的趨勢,殿上這一科,也大概是曆屆以來“最老”的一科了,以三十歲以上為主,四十歲以上次之。

尤其是醫、農、工這三門需要足夠經驗的科目,更不乏須發花白者,麵露溝壑、皮膚粗糙者就更失風采。郎中登科,農夫中第,工匠為官,調侃的就是這三門,即便事實上,三科進士,同樣是修習聖人之道,其中學富五車者未必弱於那些博學鴻儒。

而本科,年紀最輕者,竟然是一名來自江南道蘇州的士子,丁謂,時年二十八。

見到鄭重下拜的進士們,劉暘都決定不用“年輕俊傑”來誇獎他們了。而放眼望去,殿堂之中,對這屆的進士,不是少人都麵露玩味,也有微帶調侃之色的,當然,還有三館、翰林院的一些老學究們,表情更是精彩

新科進士們,在這大殿上,當然不敢東張西望,但對異樣的氣氛多少能夠察覺一二,有些權貴的目光是不假收斂的,一個個“瑟瑟發抖”,隻能強撐著。

二十名內侍分為兩波,一遞碗,一倒酒,整齊而從容地,給兩百多名新科進士倒上酒。

其後,劉暘方端起酒杯,環視一圈,朗聲道:“眾卿舉杯,與朕一道,敬本科進士們!”

“陛下請!”

“謝陛下!”

兩撥人,兩道聲音,都齊整而震撼,殿中的回響,更是不斷衝擊在所有人的心靈,這樣的氛圍中,每個人都本能地致以敬畏。

飲罷停杯,侍者斟酒,一切都是那麼秩序井然,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後,大殿之中再度安靜了下來。

劉暘俯視著滿臉敬畏的進士們,開口點名了,首先叫道:“邊定!”

“臣在!”一名中年從容出列,拜於陛下。

劉暘審視了他一眼,含笑道:“你父邊公乃是乾祐功勳,國之棟梁,今日得中,也算相得益彰,隻盼你自律自礪,不墮先父英名!”

“是!臣定當秉承先父之誌,竭忠報國,矢誌不渝!”麵對皇帝的溫言勉勵,邊定顯得很激動,當即毒誓道。

邊定乃是乾祐老臣邊歸讜之子,邊歸讜是老來得子,而距其離世也快三十年過去了。對個人與家族而言,三十年的時間,足以發生滄海桑田般的變化,而在過去的三十來年間,邊家有些家道中落的意思。

而邊定從少時起,立誌重振家業,多年苦讀,又在地方為吏近十年,如今考上進士不算什麼,但被皇帝親口點到,還提及早已被人遺忘的老父,如何能不感激振奮,畢竟邊家振興有望了

“丁謂!”劉暘又喚道。

很快隊伍中,站出一名頗具“姿儀”的青年,言語中也抑製不住興奮:“臣在!”

劉暘掃了丁謂一眼,不得不說,這副賣相,初見之下,還真不那麼讓人心喜。不過,麵上劉暘卻淡淡然的:“你是本科士子中年齡最小的,文章卻是最為膽大的!朕且問你,你一個生長於蘇州的南方士子,何以對西北邊務如此了解,說得頭頭是道?”

麵對天子詢問,丁謂極力地按捺住心頭的激動,肅聲應道:“稟陛下,臣弱冠之時,曾與三五好友偕行,遊曆西北道州,遍訪地理人情,收獲很大,記憶猶新,因而鬥膽妄言邊事!”

此次進士科的策略、實務,都有邊事的題目,劉暘顯然是看過丁謂文章的,因有此問。

“遊學之旅不容易吧!”劉暘問道。

“稟陛下,非但不容易,還幾經危險,幾乎丟了性命”

“數千裡的遊學經曆,很是難得!”劉暘點頭道:“日後若是做了官,但願也能沉下心來,為國謀忠,為民謀益!”

“是!臣謹記陛下教誨!”丁謂趕忙應道。

“孫何?”抬眼,劉暘又喚到一人。

就在丁謂身旁,一名風度儒雅的中年站了出來,舉止更加從容:“臣在!”

劉暘道:“這一屆有不少天賦異稟者,少具英才。聽說你十歲便能識音韻,十五歲寫文章便能引經據典?”

聞問,孫何顯得很謙虛:“陛下謬讚,臣不敢當。寫文章,臣猶待學習,至於經世達務,則有如蒙童.”

聞其言,劉暘笑了笑,沒有表示什麼。沉吟少許,緩緩起身,步至禦座前,嚴肅地道:“在場2二百又五名進士,都是朝廷精心挑選出的人才,你們將來,是定然要為官、育民、治政、執法、理財乃至從軍的,朕對你們隻有一句忠告,學以致用,為國為民,不要辜負中第前吃的苦”

“謹遵陛下教誨!”眾人齊聲拜道。

劉暘再回寶座,瞥了鄭元一眼,輕聲道:“宣詔吧!”

很快,今科一甲的名單正式公布了,探花邊定,榜眼丁謂,狀元孫何!

並且,這一屆的人才,還真是不少,除這三人外,另有錢若水、俞獻可、洪湛、曾會、周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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