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8章 康宗篇9 平康時代(1 / 1)

漢世祖 羋黍離 1682 字 28天前

“輔政時代”磕磕絆絆,難得消停地度過了三年,到平康四年春二月,一場激烈的政治鬥爭,再度爆發在大漢帝國權力中樞,鬥爭雙方主要為皇帝劉文澎以及魯王劉曖,衝突圍繞著折(太皇)太妃的喪禮而展開。

折太妃,這個幾乎陪伴了世祖皇帝一生,又見證了輝煌繁榮的太宗時代,在個人道德與節操上無可指摘的一代奇女子,在人生的第七十八個年頭,終於走到儘頭,薨於洛陽福慶宮。

折太妃一代賢妃,這是毋庸置疑的,連世祖皇帝都深為敬重,名聲也早已傳遍內外。而即便那些過眼雲煙般的名聲與尊望,就衝她趙、魯二王生母的身份,就可知她在大漢帝國的地位了。

同時,隨著時間的推移,世祖皇帝在政治上的痕跡越來越淺,但他被當世之人越來越“神聖化”也是不爭的事實,而作為世祖駕崩前最信重的後妃之一,折太妃的薨逝對朝廷造成重大影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驕矜如慕容太後,也不敢在折太妃後事上逞驕耍橫,否則趙、魯二王,以及南洋的齊、梁二脈,都不會答應,就這四王形成的威懾,每人敢輕易去挑戰。

跳脫如皇帝劉文澎,也極其嚴肅地對待,降詔廢朝七日,靈前也得大禮拜祭,並且讓大臣議身後尊榮,也正是在身後名的問題上,皇帝與魯王起了矛盾。

作為折太妃之子,劉曖對母親帶有極高的崇敬心理,自然想在後事上給予母親最高尊榮,而再沒有追封皇後,以後之禮下葬,更為尊崇的待遇了。

並且,劉曖堅定地認為,自己母親值得上一尊後位。要知道,當年高貴妃薨逝時,世祖皇帝都追封為後,而高、折二妃可是同級彆的存在,可以做肯定推論的是,倘若折妃薨於世祖時代,也必然以“後禮”處置後事。

何況,高貴妃還是個再嫁之身,而折妃出身清白,生兒育女,侍候世祖,在地位與待遇上怎能比高貴妃差。(基於此等含義的言論傳到南邊的臨海國後,臨海王劉文海大罵劉曖等人,並且在後來上表嚴詞反對給折太妃上皇後尊號事宜。)

當然了,魯王推動此事,除了出於給母親正位的孝心之外,不可避免地抱有政治目的。至少,折太妃若變成“折皇後”,作為她的兒子,劉曖這個“攝政王”身上就能再添一道光環,與“親王+輔相”結合起來,把持朝政也更能讓人信服。

魯王要推,那皇帝自然要阻!過去的一年多,劉文澎一直在想方設法地收回權力,但一直飽受掣肘,並且隨著公卿大臣對他這個皇帝看的越來越清晰,來自各方麵的阻力反而加強了。

而比起他那娘親慕容太後,劉文澎的手段也並不能高明到哪裡去,喜怒好惡形於色,直來直去的性格與作風,也讓滿朝公卿極難適應。像“倒呂事件”那樣的機會,可不是那麼容易就遇到的,因此更多時候,劉文澎隻能在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拉鋸。

平心而論,劉文澎對於折太妃是沒有什麼意見的,考慮到她的出身與經曆,若在尋常時候,追封上尊號也沒什麼。但與朝中局勢結合起來,考慮到帝國皇權與臣權之間的鬥爭,那就不能顧及臉麵乃至孝道了。

劉文澎正愁沒法把魯王劉曖趕下台,劉曖又出這麼一招,而劉文澎也能看到“太妃追尊”可能給他帶來的威脅,怎會允許,自然隻有堅決反對、反擊。

於是,魯王劉曖上奏,皇帝劉文澎詔議此事。而這一議,便是大議,同時這種帶有明顯政治鬥爭色彩的議論,往往是議不出什麼統一結果的,關鍵在於雙方實力、勢力的比拚,最終的結果也往往以實力強弱論成敗。

而事實證明,在當前大漢帝國體製下,在世祖、太宗兩代帝王精心構建的那套體係依舊正常運轉的情況下,即便一個不那麼善於發揮的皇帝,若是堅定用力,也能掀起無邊巨浪,吞噬前行路上的對手。

魯王劉曖,終究不是那種真正權傾朝野的權臣,“太宗遺命”到了平康四年,效力也大打折扣,而對眾輔臣把持朝政不滿的人與聲音也更加大了,幾乎沸騰。畢竟,期盼著“一朝天子一朝臣”,尋求進步升遷的人,是一抓一大把。

而劉文澎,即便再肆意任性,那也是皇帝,名正言順,根正苗紅的大漢皇帝。

於是,在大議之初,有魯王、折氏家族發力已,及相關人等討好逢迎,積極參與,支持請命的人很多,聲勢鬨得很大。

然而,等一個個坐觀局勢的人紛紛下場,投機份子賣力搖旗呐喊,反對聲也慢慢高漲起來。

至少,在追封折太妃的事情上,劉曖能夠借助的力量是有個上限的,而皇帝這邊,支持者的力量卻幾乎是無限疊加。到最後,朝廷內部,除了魯王一係的人還在苦苦堅持之外,餘者儘是反對之音,甚至於連折氏家族眼見事情不妙,都偃旗息鼓了。

如果說一開始,雙方還算就事論事,引經據典,圍繞著帝國禮製而展開辯論。那麼發展到後麵,就變成了人身攻擊,翻舊賬,扯爛事,朝廷的空氣立刻就變得汙濁起來。

事情的性質,也隨著影響波及範圍的廣泛,超越了“太妃追封”本身,徹底變成皇權與相權,“輔臣派”與“帝黨”之間的正麵衝突。

當這種針尖對麥芒的情況出現之後,魯王的“事敗”也就隨之發生。朝廷上下,那些擁護皇帝的人,未必從心裡敬服他,但是,站在皇帝這一邊,顯然是風險更小的選擇。而人趨利避害之本性,也會促使他們去追逐勝利者。

何況,朝廷內部的形勢本就複雜,形形色色的勢力交織在一起,利益訴求也各有不同。有愚忠皇帝者,有一心為國者,有有識之士,同樣還有幸進之徒,而想要求得快速升拔,顯然侍候劉文澎這麼一個年輕帝王要更容易些。

事實上,劉文澎這樣一個任性皇帝待在至尊之位上,有人感到擔憂,但同樣有人感到竊喜,畢竟,隻需要討得歡心,就能得到榮華富貴,這難道不比伺候一個勤勉英明的帝王,與那些老成謀國輔臣,要來得更加容易?

於是乎,魯王劉曖在平康四年的這場“追尊大議”中倒了台,這場皇權與臣權的鬥爭,還是以皇權的勝利告終。

劉曖這回是徹底失勢,在“折太妃”下葬陪陵之後,便被迫使離朝出海,前往南海島(菲律賓群島)封國去就國了。伴隨著的,是一大波“魯王派”被黜落,這倒一定程度讓劉曖在就國初期沒有人才短缺的煩惱。

而隨著劉曖的就國,維係了三年多的輔政格局徹底宣告崩潰,雍熙輔臣,向德明、李繼隆那是屬於掌控軍令、軍政的勳貴派,如非必要,是基本不參與朝政鬥爭的,這也是不管中樞如何鬥爭,帝國都沒有亂起來的原因之一。

而剩下的,如張齊賢、李沆者,雖然依舊是朝廷重臣、士林領袖,但是已徹底壓服眾多勢力派係。說到底,他們所代表的階層,在大漢帝國的統治階層並不占據核心地位,而此前能處高位、掌握大權,更多是因為世祖、太宗二帝需要用他們平衡朝局,並對帝國那龐大的勳貴及軍功地主階級進行了一定的壓製。

一個個輔臣的失勢、倒台、離開,太宗皇帝駕崩前設置的帝國中樞權力平衡被徹底打破,代表著屬於劉文澎的皇權的複蘇,伴隨著的,帝國功臣勳貴之家權勢的逐步攀升。

畢竟,劉文澎掌權,對於帝國上下的那些既得利益者們,壓製力與約束力實際上是大幅下降的。

當然了,劉文澎是看不到這些的,他還沉浸在正麵擊敗劉曖這個皇叔的喜悅中,為此,他還大封了一波“功臣”。

比如在大議中堅定支持皇帝的秘書監王欽若,便被提拔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參知政事,事實上承擔起魯王劉曖此前的權責,可謂一步登天。鹽鐵使董儼,晉為財政副使,其餘諸如劉規、王約、林特、陳象輿等在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的“功臣”,也都得到封賞。

比起他爹,在這些事情方麵,劉文澎可要大方多了。帝黨崛起之勢,自此不可阻擋,大漢帝國也真正進入到屬於平康皇帝的時代。

隻不過,在誌得意滿地行事皇帝大權的同時,種種矛盾也在潛然滋生發展。年輕皇帝的權威得到了重新樹立,但帝國政令卻不似從前那般統一,自上而下,由內而外,多有混亂,如此咄咄怪事,也是幾十年來第一次。

問題出在哪裡,顯然在皇帝。

有一個人不得不提,趙王劉昉,若說對折太妃之心最為純粹的,毫無疑問是他了。

而因為此事,劉昉也頭一次對皇帝產生了不滿。他並不在意太妃能否追封皇後,但他對劉文澎把政治鬥爭手段運用到此事上,讓太妃死後也不得安寧,還需麵對滿朝的議論,劉昉極其不滿的。

嘴上不說,但心頭是十分惱怒的。同樣的情緒,也針對魯王劉曖這個親兄弟,這也是從頭到尾,劉昉都沒有就此事發表任何言論,出手任何動作的原因。

大抵是心虛的原因,時候劉文澎倒是想起了劉昉這個四叔,還親自到邙山“誠廬”看望劉昉,並就此事進行道歉,訴說他的無奈。隻不過,垂垂老矣的趙王劉昉,耳不聰,目不明,反應遲鈍,讓劉文澎鬱悶而歸。

平康四年秋八月,隨著尚書令張齊賢被罷免,大漢帝國也真正迎來屬於皇帝劉文澎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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