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聖山第十三真傳。

人傑榜首。

豢龍君。

太虛公子。

這種種名聲，給陳飛雲帶來的震動，都不如此時此刻，一個凡塵俗世皇帝的身份。

“你在天禦福地經營的不是商行！”

陳飛雲臉色變幻，低聲道：“你……”

莊冥淡然道：“不是商行，又是什麼？”

陳飛雲咬牙道：“你經營的是一座王朝！”

莊冥神色漠然，背負著雙手，看向了天禦福地的方向。

他並沒有否認。

此時此刻的他，確實有這個念頭。

最開始的時候，他心中隻要天下間的諸般天材地寶，來增益真龍之體，得以借此成長。

所以他在天禦福地最初的想法，隻是經營商行，經營生意。

但如今細細想來，所謂的商行，終究不過隻是他用來聚斂錢財，招攬人手，借之搜羅天材地寶的手段。

既然如此，一座商行，如何能有一座王朝，來得更加權勢浩大？

所謂商行，終究隻是依附在王朝之內，在諸般規矩，在諸般律法，在各地官員的限製及貪念下，夾縫求生，苟延殘喘，逐漸壯大。

可一旦過於壯大，而富可敵國，終究難免會被王朝忌憚，從而被削弱，甚至走向滅亡，用以填充國庫。

在天禦福地，五大仙宗不願作為五大王朝，他們扶持大楚王朝來管理天下，而自身的存在，實際上卻也類似於商行的存在，隻是商行依附於王朝，而仙宗地位，則要淩駕於王朝之上，可到了最後，也難免落到如今戰火連綿的地步。

天禦福地，此番戰亂，無論結果是大楚取勝，還是仙宗取勝，莊氏商行終究隻是在他們的勢力範圍之內，隻能暗中求存，夾縫求生，在他們的規則之下，尋找縫隙，搜羅天材地寶。

甚至，許多所謂寶物，被列為禁物，他這莊氏商行便沒有資格去交易取來。

但是……商行若成王朝呢？

那麼，這一切的律法及規則，都由他莊冥來定！

立下一座王朝，那麼疆域之內，諸般寶物，天材地寶，他皆可傾力搜尋，無須顧忌。

“莊冥……”

陳飛雲呼吸微凜，沉聲說道：“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在聚聖山稱帝……在此地作為一位帝皇之尊，你在天禦福地絕不會甘心作為一座商行的主人……”

莊冥平淡說道：“我最初去往天禦福地，確實隻是想作為一座商行的主人，隻不過芸芸眾生，都總想一步一步往上走，莊某也在世間眾生之內，自然不例外，甚至我莊冥的念頭，要比世人更重。”

龍若貪得無厭，儘食諸天。

他便是具有著這樣的心性，才被那深淵下的枯屍，傳授了化龍的資格。

陳飛雲微微退後，心中震撼未定。

“你想叛我？”

“我原以為，我隻是在為你的一座商行效力，替你保護商行，護持生意，押送貨物，甚至拚上性命，為你搜羅天材地寶，替你殺人，替你護人。”陳飛雲低沉道：“我沒有想過，為你征伐天禦福地。”

“你現在想到了。”

莊冥這般說來，眼神微冷。

大楚王朝若沒有給他送來這一門萬念聖宮金身訣，他或許還會與以往那樣，忍受在天禦福地的規則，於夾縫中求生，與大楚王朝或者四大仙宗尋求合作，甚至為他們辦事，從而得以安穩經營商行，經營生意。

但是萬念聖宮金身訣，給了他如何聚斂天下蒼生大勢的法門！

楚帝以為，東勝王朝的皇帝修煉此法，可以給聚聖山帶來麻煩，但到了日後，他這位大楚皇帝更為上等的帝皇功法，會克製住東勝王朝的皇帝，讓整個東勝王朝成為附屬。

但是楚帝沒有料到，失傳的大衍算經會重現於世，或許也沒有料到，大衍算經具有能夠推演功法，彌補破綻，完善無缺的神妙之處。

經過劉越軒，借助大衍算經，所推演出來的功法，脫胎於萬念聖宮金身訣，而今名為萬道蒼生聚龍功。

這一門萬道蒼生聚龍功，比之於如今楚帝所修煉的帝皇功法，孰高孰低，並不不清楚。

但是，楚帝已經無法借帝皇功法，克製住他嘗試修煉的這一門萬道蒼生聚龍功。

他已經可以借東勝王朝的大勢，讓自身具有更加強大的力量。

例如大楚官印對官員的加持，例如大楚國印對楚帝的助力。

王朝越是強盛，地域越是廣袤，民心越是穩定，那麼助力便會越大。

正如他先前所言，若是楚帝能夠一統東洲，那麼即便此生駐足於真玄九印，他也能夠具有堪比鑄鼎仙神的本領。

而他莊冥，以真龍之身，不受天門界限，可越過真玄九印，如能一統東洲，又當何等強大？

他的野心，是大楚皇帝，替他打開的！

“東洲……”

莊冥身為真龍，一旦身份暴露，整個東洲的修行人，都會為之瘋狂，如當年一樣，整個東洲的強者，都將合力圍殺於他。

當年圍殺千丈真龍的，便是東洲各方的老祖，因此從他接任龍君之位，獲得真龍傳承時，他便知曉，從那一刻起，整個東洲都將與他為敵。

無論是前任龍君的仇，還是東洲各方修行人的貪念，都是無法妥協的！

他悵然一歎，看向了身邊的陳飛雲。

“你想叛我？”莊冥再度問道。

“我……”陳飛雲語氣一滯。

“你立過誓言，也是對我的諾言。”莊冥出聲道。

“可是……”陳飛雲在他氣勢壓迫下，不斷後退。

“沒有可是。”莊冥平淡說道：“你若違背誓言，我親自殺你，你若遵循誓言，也才二十年光景。”

“……”陳飛雲退了又退，終於沒有再退。

“你決定了？”莊冥問道。

“我有得選擇？”陳飛雲反問道。

“沒有。”莊冥說道。

“我答應為你效力之時，曾經想過會因為替你辦事，而隕落身亡，但從來沒有想過，為你征伐天禦福地而亡。”陳飛雲低沉說道：“恕我直言，我不認為你能成功……大楚王朝，太過於強大，而你莊氏商行太過於渺小，就算聚聖山，失去白聖君之後，也不能再與大楚王朝相提並論。”

“四百年前，誰又想過，五大仙宗共同扶持起來的外門，會發展到這等程度，有覆滅五大仙宗的底蘊？”莊冥平靜說道。

“不會再有第二個大楚王朝。”陳飛雲搖頭說道。

“確實不會有第二個大楚王朝，但是會有一個比大楚王朝更強大的王朝。”莊冥出聲說道：“你覺得我必然會落到殞滅的地步？”

“在天禦福地，你野心若不收斂，商行必定分崩離析，而你也必然會招致殞滅之災！”陳飛雲正色道。

“你可以為我麾下商行辦事，而直麵危險，不惜麵臨生死，但卻不願為我的王朝辦事？”莊冥緩緩說道：“區彆在哪裡？”

“商行隻是做生意，可以不斷壯大，前路光明，而造反之舉，終究沒有出路。”陳雲飛苦笑道：“我並不想違逆征伐天禦福地。”

“我沒有想過讓你為我征伐天禦福地。”莊冥說道。

“那你……”陳飛雲怔了下，道：“那你要乾什麼？”

“我要的不是天禦福地。”

莊冥指向蒼穹，沉聲說道：“我要整個東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