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者風燭殘年，似油儘燈枯。
他手提著一柄斷劍，緩緩從天上落下，似乎難以維持駕馭風雲，而落在了地上。
無論是青王還是那些仙神，都露出茫然之色。
唯獨莊冥，神色顯得極為複雜。
柯天師！
莊冥曾在九宮之地的第六宮當中，見過柯天師晚年的殘念。
而眼前這個老者的麵貌與氣機，與洞府之中那一縷殘念，並無不同。
可在青王等人眼中，柯天師是上古時代極為傑出的一尊年輕仙神，他們隻覺這老者極為麵善，但卻難以相信，這個氣機微弱蒼老到了極點的人物是柯天師。
“果然還活著……”
莊冥念了一聲，目光卻不禁落在了他手中的斷劍之上。
那斷劍宛如凡物，但剛才的劍意，裂開了天穹！
神物內斂！
此劍遠在大德聖朝帝劍之上！
而讓莊冥感到心中悸動的是，這劍上有一縷讓他極為熟悉，倍感親切，但有深受壓製的威勢。
龍威！
“老夫等你很久了。”
柯天師看著莊冥，笑了一聲，這般說來，旋即目光掃過，看著那三十多位仙神，最終目光落在了塌陷的深淵之下。
青王就在那裡，傷勢慘重，但神智仍是清晰。
“青王殿下，天王殿當中的諸位仙王，你算是最淳樸的一位，今**出了你一縷血脈，餘下之事便與你無關，老夫做主，饒你一命，帶著你這些麾下徒眾，離開墜靈域罷。”
“你是……柯天師？”青王聲音極低，顯得虛弱。
“是我。”柯天師說道：“你此去後，尋得洞天，閉關千年，不要再現世出來了，至於今日之事，萬勿記恨，便在心中消去了罷，如若不然……老夫怕你還要遭劫。”
“本王自誕生以來，從未受此屈辱，此子……”青王咬牙切齒，甚為震怒。
“老夫不是在與你商量，是奉勸於你，如若不然，今日便是你隕落之時。”柯天師擺了擺手，看向那些仙神，說道：“將你們殿下，抬出墜靈域去，不得再來，否則老夫親自斬儘了你們……今日之後，墜靈域外，你們是想尋他報仇，還是就此罷休，老夫不再理會。”
“好！”青王雖自恃身份，但卻並不被身份所累，正如他可以屈尊聯合麾下仙神，也可以毫不猶豫掉頭就逃一樣，此刻同樣可以就此應下，自此離開，待日後恢複全盛修為，再來報複。
“……”
莊冥靜靜看著青王離去，沒有多言。
這位柯天師，算是給了他一個麵子，語氣稍顯和善，有求情之意，但莊冥知曉，這不是商量，而是柯天師已經決定的事情。
先前柯天師那一劍，斬了天眼，威勢無窮，莊冥自問，真身到此，也同樣無法抵禦。
既然打不過，便也隻好默認。
再者說，這位柯天師先前一劍，也算是解救了他。
饒青王一命，權且給柯天師一個顏麵。
隻是青王日後，恐成大患。
“他不會是大患。”
柯天師忽然笑了聲，說道：“對你來說，以後他不值一提。”
莊冥神色平靜，說道：“強大如他，除非我成就大神通者，否則還是沒有資格輕視於他的，即便成為大神通者，想必也不能自在……大山壓頂，即便他隻是一縷塵埃，也極有可能在極大的壓迫之中，成為壓垮我的最後一點壓力。”
柯天師略有訝色，旋即笑道：“你倒是看得透徹，隻是對諸事是否考慮得太過惡劣？”
莊冥緩緩說道：“我一向謀事，都會考慮此事最艱難的局麵該如何應對，正是因此，才有今日。”
柯天師略有讚賞，旋即又道：“你看來對老夫並不陌生，應是到了老夫當初留下的幾處地方，見過老夫的殘念。”
莊冥點頭說道：“正是。”
柯天師又道：“你似乎對老夫還在世上，也並不意外。”
莊冥緩緩說道：“能夠創造出太虛清氣化龍篇的存在，自然非同俗物，世間仙神皆以為你步入晚年，已經難以自封，隻有隕落一途……你這樣的人物，冠絕萬古，若說隕落，我不意外，若說還在，我一樣不會意外。”
柯天師頗覺有趣，道：“冠絕萬古，卻隕落中途，為何不意外？”
莊冥淡淡道：“驚豔如白聖君，劍碎天門，也已經隕落，而所謂不朽不滅的大神通者，也都隕落在歲月長河之中，再有一個冠絕萬古的奇才隕落，又有什麼稀奇？”
柯天師聞言，似乎有些黯然，點頭道：“你說得是。”
莊冥目光落在斷劍之上，道：“隻是有一點，我頗是意外。”
柯天師問道：“你很詫異，老夫並未化龍？”
莊冥微微點頭，說道：“不錯。”
柯天師歎道：“你命數比老夫好，尋到了南域領主之子，以它血脈重生，補足太虛清氣化龍篇的缺憾，可是老夫遍尋北域，隻尋到了許多真龍殘骸，將真龍的體魄儘數鑽研透徹，才一點一點拚湊出了這太虛清氣化龍篇，卻無真龍血脈可以鑽研……”
他看向莊冥，說道：“老夫至此，便是為尋祖龍，借祖龍殘存之血脈，使老夫可以完善太虛清氣化龍篇，然而祖龍已非祖龍。”
莊冥怔了下，有些不大理解柯天師口中，祖龍已非祖龍的意思。
旋即便見柯天師，緩緩抬起手中斷劍。
他目光看著這一柄樸實無華的斷劍，語氣低沉。
“這就是祖龍。”
——
刹那之間。
在莊冥心中，似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終於明白，為何祖龍失陷，六十萬年不曾現世，也沒有任何隕落的征兆。
他也終於明白，為何南域領主與洞庭龍君，會因此而震怒，從而有了南域領主叛變聖宮，甚至叛逆蒼天的舉動。
他同樣明白了，為何諸位大神通者，如此忌憚，心生不安，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祖龍……被煉成了帝劍。”
柯天師歎道：“所以冥冥之中，影響整個墜靈域的，不是龍威，是劍意……泯滅一切的劍意，讓這裡寸草不生，從而生靈絕跡，如非此劍已然折斷，便隻有大神通者，才可以進入這片地界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