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圖》的大概信息,胡楊已經和大家說過,哪怕在曆史上,都是一幅傳說中的畫作,隻存在在記載中,好像沒有人見過。
一開始,胡哥就抱著碰運氣的心態去看的。
雖然發現不是展子虔的真跡,但他還是用二十萬買下來。在大家的記憶裡麵,這是第一次胡哥用這麼多錢入手一件物品。
那麼,這幅畫應該還算是挺珍貴的吧?
大家猜測,最後方女士的判斷可能是真的。這幅作品雖然是仿作,但極有可能是宋朝山水畫家範寬的作品。
“我再看看。”沈老湊過來,拿出自己的放大鏡。
這種古老的畫,僅憑肉眼其實是很容易犯錯的,如今的造假技術,做得非常細微,甚至用放大鏡都不一定能找到破綻。
費老爺子撇了撇嘴,暗想:你湊什麼熱鬨?你什麼水平,自己心裡沒點數嗎?能看出什麼來?
不過,也不好當著那麼多後輩的麵打他臉,拆他台。
沈老一邊看,一邊說:“我聽說,範寬擅長畫雪,是其一大創造,說這《踏雪圖》是他的仿古作,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事實上,範寬更擅長畫山。”
胡楊笑道,告訴大家,範寬的“山”被譽為“畫山畫骨更畫魂“。所畫的崇山峻嶺,往往以頂天立地的章法突出雄偉壯觀的氣勢,山麓畫以叢生的密林。
他對著古畫,指點:“看這裡,有雨點皴的痕跡。這種畫法,是範寬的拿手好戲。”
沈老不是太懂雨點皴,隻是聽過這個名詞,說是山水畫的一種畫技。
“什麼是雨點皴?”華仔對事、對問題,一向都是那麼積極。
“所謂的雨點皴,叫豆瓣披,為長點形的短促筆觸,常用中鋒稍間以側鋒畫出。
它能表現山石的蒼勁厚重。在畫史上運用雨點披的成功範例就是北宋範寬,他的皴法被人稱為‘槍筆’。
可能正是看到這種痕跡,之前那位女士才和我爭。”胡楊解釋道。
當然了,這種畫法,不是所有人都欣賞。比如宋朝著名書法家米芾,就覺得這種畫法容易導致用墨過濃,導致石頭和泥土都分不清。
直播間的人頓時笑出豬叫聲:胡哥,不是你和人家搶嗎?怎麼就變成人家和你爭?明明是那位大姐先看上的。
“這麼說,這一幅就是範寬的真跡啦?”費奇問道。
小莉等人都看著胡楊,下意識忽略正在鑒定的沈老,似乎都不看好他的能力。
胡楊點點頭,然後又搖頭。
“什麼意思?”
胡楊說道:“首先,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一幅,確實是範寬的……”
沒說完,沈老就發現了問題,打斷道:“不對,有問題!看這裡,有淡淡的書寫痕跡,放大鏡才能看到一點,胡小哥哥,你來瞧瞧。”
說完,還把自己的放大鏡給胡楊。
胡楊沒接,笑道:“那兒我也注意到了。我想,也正是這樣,這幅畫才被鑒定為贗品。”
不少專業鑒定的都有這麼個毛病,隻要找到一處自己認為是破綻的破綻,就覺得東西是假的,沒有繼續深入研究,認為已經沒有這種必要性。
“我們不妨先看看紙質,沈老應該也發現,這是澄心堂紙,宋朝最好的一種紙,宋代著名書畫大家大多使用這種紙。”
實際上,這種紙不是宋朝創造的,而是在五代十國南唐的時候已經被創造出來,以膚卵如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著稱,深得當時南唐君主喜愛。
沈老老臉一紅,他還真對古代紙張沒有研究,看不出什麼來。隻是,心裡對這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很佩服。
紙張的鑒定,對很多人都是一大難題,不好入手。
“或許會有人問,難道澄心堂紙不會被後世仿造嗎?沒錯,有!而且一直到清朝,乾隆還在命人仿造這種名紙。不過,每個時代造紙的材料是有區彆的。
比如晉唐宋三個朝代的書畫用紙,晉朝絕大部分使用麻紙,唐朝雖然也沿用,但技術更加高超,造出來的紙質量更好、更精,到了宋朝,皮紙逐漸替代……”胡楊給大家分析道。
分析完紙張的年代之後,胡楊再從印章鑒定。
對古代書畫的鑒定是一門專門的學問。一般來說,書畫鑒定的主要依據是時代風格和書畫家的個人風格。輔助依據是書畫上的印章、題跋、收藏印,以及各時代的紙絹、著錄、裝璜等。
“我們看印章,這個範寬的私印剛好落在這字麵上,可以很大程度上防造假。哪怕是現代的科學技術,要對字和印重疊的那部分進行複印,也是非常高難度的。”
這也是為什麼,弄合同的時候,好多人喜歡將印章蓋在簽字上麵。
畫上,還有兩個收藏印,說明這幅畫曾經被起碼兩位收藏家收藏過。蓋上自己的印,就有點“到此一遊”的感覺。
這一點,乾隆就是其中的蓋印狂魔,隻要是他喜歡的作品,都在上麵蓋上自己的印章,有時候甚至不是一個兩個。
比如我們之前提到的《遊春圖》,乾隆就喪心病狂地蓋了很多,把畫麵空白的地方幾乎都填滿,讓後世的研究人員頭皮發麻。
還好,這人還算有點公德心,沒有把收藏印覆蓋在畫麵上,否則大家都要問候乾隆他娘了。
“皇姊圖書?這是誰?人名?”看了好大一會,費奇才辨認出其中一枚收藏印的字。
“我國曆史上第一位女收藏家,元朝大公主。這不是人名,皇姊是皇姐的意思,印章的意思,就是皇姐的書畫。這位大公主,真名叫祥哥剌吉。”胡楊回答道。
直播間的女觀眾頓時大呼666。
“這名字,真是……嗯,獨特!”費奇吃驚。
一聽名字,誰能想到是女的?怎麼看也是男孩子的名字呀!不過,想到蒙古族兄弟的起名風格,也就不深究。
“這位長公主對書畫有著濃厚的興趣,且極擅於收藏,並請專人對所藏字畫進行了題跋、著錄。有她的收藏印證明,基本上不會假。”胡楊說道。
可以從大長公主的兩方印章“皇姊圖書”和“皇姊珍玩”來鑒定她所藏的字畫。當然,印章也是可以偽造的,這就要認真地鑒識、比較,確定真偽。
胡楊聽說,大長公主的兩方印章其風格與大小相同,字體均為篆書,可能出自同一手筆。
在公主的兩方印章中,比較常用的是《皇姊圖書》,該印稍偏上寬下窄,近乎正方形,正如現在看到的這個印。
另外一枚“皇姊珍玩”印,則在書畫中極少出現,而兩印同時出現在一幅書畫上更是極為少見。據所知隻有王振鵬的《錦標圖》上同時鈐有二印。
見直播間的女觀眾熱烈討論,顯然把這位長公主要當偶像的節奏,胡楊也就多說幾句。
可以理解,曆史上,女人通常都是弱勢群體,難得出現一位名人,被崇拜也就理所當然。
“這位公主能成為曆史上有名有姓的大收藏家,跟她的身份地位、環境都有很大關係,起到了重要作用。
因為這種身份,經濟上肯定不會窘迫,其書畫收藏除從宮廷內府收藏中直接得來外,還能有足夠的錢財購集,因而才有相當可觀的個人收藏,這是彆人無法企及的。
而且,公主所生活的時代,正是元文化走向繁榮的階段,她的周圍就有許多大畫家大文士,對她產生很大的影響。”
實際上,隻要真心喜歡,曆史上很多公主都能成為大收藏家,她們有這種資本。中國封建社會好幾千年,那麼多朝代,有多少公主,數都數不過來。
元朝大長公主在元代皇室中頗善文化活動,她通漢文,好收藏,而且崇儒重道,是中國曆史上的一位女名人。
正如網友們經常說的,中國或許在戰爭中輸過,但文化上從來沒輸過,所有入主中原的少數名族都會被漢家博大精深的文化同化掉。
這就是我國文明的強大所在,是中國文明幾千年從未斷絕過的最大原因,包容性太強了。
不像西亞的兩河文明等,國家被滅,文明也就消失了。要不是後世的考古學家挖出來,都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文明曾經輝煌過。
最後,胡楊說到用筆上麵。每一個書畫家,都有自己的用筆風格和習慣。
“我們說的用筆,其實就是看線條。”胡楊說道。
範寬對“線條“的運用,有兩點最使我們傾倒:一在它的轉折,一在它的深刻。
長線條轉折最難,初著筆時當悠然引來,遇山石麵角須轉折處,當著意宕蕩勁道條暢,住筆時當著意收拾含蓄。
但在範寬手中,卻很靈巧,好像專業賽車手的漂移拐彎一樣,令人賞心悅目。
一通仔細的分析,讓幾乎所有人都相信,這就是範寬的作品。
“真要是範寬的作品,起碼值上百萬。”沈老開始有點羨慕了。
他知道,由於年代久遠,範寬的真跡現存並不多,但是僅存的數件均為精品。
大家奇怪,那麼,之前胡哥點頭又搖頭,是什麼意思?
“不過,這裡怎麼回事?難道有人在這裡寫過字,後來有人看不順眼,擦去了?”沈老問道。雖然很淡很淡,但還是能看出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