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離去之後,鼻青臉腫的馬達才站起身來,摸出紙巾擦著眼淚,一瘸一拐地準備離開的時候,一輛灰色帕拉梅拉停在他的身邊,一位戴著墨鏡中年美婦從車內下來,輕聲道:“馬達!”
馬達不認識對方,愣了一下道:“您是?”
中年美婦道:“你不用問我是誰,失事的飛機上都有什麼人?你們這次出去執行的是什麼任務?”
馬達頓時警惕了起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對方冷笑了一聲,馬達的內心突然有種壓榨的感覺,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臟,內心的血液突然被擠壓了出去,馬達臉色蒼白虛汗直冒。
“不說實話,你就隻有死。”
馬達顫聲道:“你是誰?”
“我給你半分鐘的考慮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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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忠軍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安崇光的辦公室,安崇光望著不請自來的這廝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忠軍,你出院了?”
謝忠軍環視了一下辦公室的環境,發現整間辦公室隻有安崇光坐著的一把椅子,應該是刻意為之,謝忠軍意味深長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安崇光哈哈大笑,他站起身來:“原來你惦記我這張椅子啊。”
謝忠軍道:“我可不敢坐,免得遭人報複。”
安崇光笑眯眯道:“忠軍啊,你我之間用不著冷嘲熱諷。”
“曹明敏的審訊結果如何?”
“你居然關心她的事情。”
謝忠軍冷冷道:“我不是關心她,我是關心自己的清白,你來醫院的時候,不是懷疑我和學生失聯事件有關嗎?現在是不是還這樣想?”
“我可沒懷疑你,當初去醫院,一是為了探望你,二是順便了解一下情況。”
謝忠軍道:“最近神秘局真是多災多難,為了一個曹誠光犧牲這麼大,真是劃不來啊。”
安崇光歎了口氣道:“屈陽明太固執,是他說服了嶽先生,我也反對了,可惜……”
“可惜什麼?死了兩個,失蹤三個,你說失蹤的人到底是死還是活著?”
安崇光道:“理論上有存活的可能。”
謝忠軍道:“理論並不是真理,所以通常禁不起推敲。”
安崇光饒有興致地望著謝忠軍。
謝忠軍道:“曹明敏為什麼要指定米小白和張弛前往呢?”
安崇光道:“我也奇怪。”
謝忠軍道:“策劃綁架學生的人在飛機失事之後居然主動將學生放了,看來他的條件得到了滿足,曹誠光應該沒死。”
“我已經發動全部力量去搜查失蹤人員的下落,隻要他們活著,早晚都能找到。”
“假如曹誠光沒死,楚江河和張弛也沒死,這麼久他們不露麵的原因就隻剩下一個了。”謝忠軍停頓了一下道:“他們躲起來了。”
安崇光笑著搖了搖頭道:“曹誠光躲起來能夠了解,可楚江河和張弛為什麼要躲起來?你的想法禁不起推敲啊!”
“也許他們不想躲,也許是被人控製了。”
安崇光道:“我倒希望真是這樣,無論處境怎樣,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謝忠軍道:“有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之前是你從天坑將曹誠光帶回了京城,讓他幫忙解救被困地獄穀的師生,根據曹明敏所說,幸虧曹誠光出手,那些師生方才獲救,曹誠光算得上戴罪立功,你當初也答應給曹誠光自由,可後來卻出爾反爾,非但沒有兌現承諾,反而落井下石,將曹誠光投入深井,你和曹誠光有仇啊?”
安崇光糾正道:“將曹誠光投入深井的人是嶽先生,你想知道原因的話,何不直接去問他。”
謝忠軍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完美的事情,太完美了通常都是偽裝出來的你說是不是?”
安崇光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等於婉轉地下了逐客令。
謝忠軍擺了擺手,轉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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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崇光每個月都會到梧桐茶社,品一杯清茶聽一曲古琴,心緒不寧的時候,會抄一份心經。
今天安崇光的心情很好,謝忠軍影響不到他的心境,最近神秘局的事情太多,總算有時間可以來這裡真正放空,一炷水沉香燃儘,安崇光剛好將一遍心經抄完。
隔壁院落中突然傳來古琴之聲,安崇光將狼毫放下,閉上眼睛聽著隔牆傳來的琴聲,眼前浮現出一個美好無限的背影,秋思曲,好久沒有聽到這個曲子了,安崇光開始閉著眼睛,可突然他睜開了雙目,表情充滿了錯愕,他起身走出了這座小院,來到隔壁的院門前。
安崇光向門外的服務生道:“裡麵是哪位客人?”
服務生微笑道:“已經走了,臨走之前,她讓我們播放這首曲子,還說安先生聽到琴聲後會過來。”
安崇光愣了一下,他禮貌道:“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得到允許之後,安崇光走入了小院,人去樓空,桌上擺著古琴,剛才聽到的琴聲是錄音,安崇光看到桌上有一幅字,上麵寫著——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儘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安崇光看到那熟悉的字跡,素來淡定的表情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他拿起那張宣紙,鼻翼湊近,仿佛要從上麵嗅到什麼,這幅字上印著一個朱紅色的印章,安崇光試圖從印章中找出書寫者的身份,這印章刻著虎毒兩個字。
安崇光心中暗忖,虎毒?虎毒不食子?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大聲道:“服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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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河已經有兩天沒有來張弛的囚室了,在被困深井中一個月後,他漸漸變得沉默寡言,他已經接受了現實,他和張弛被人利用了,有人偽裝成他們的樣子利用他們的身份成功逃走,而他們卻不得不困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牢中。
每天都會有人過來送飯,一天兩頓,飯菜非常粗劣,很少見到葷腥,楚江河從昨天開始就沒吃飯,他開始感到沮喪,開始考慮一個可怕的可能性,沒有人知道他們被關在這裡,也許他們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張弛的神經要比楚江河堅韌許多,他每天都在鍛煉身體,他堅信有機會逃出去,深井雖然能夠屏蔽靈能,但是對他不起作用,他還是能夠繼續修煉,隻要達成柔弱無骨的境界,他就能進行縮骨,送飯的窗口就是逃生之門,每次送飯進來,還會打開采光孔,有光線透射進來,這就算是給他們放風了,深井的條件非常惡劣。
張弛研究了那洞口無數次,隻有這個機會了,他不是第一次被困,曾經有過和白小米被關在龍窯的經曆,不過這次太久了,已經整整過去了一個月。
地洞中傳來楚江河歇斯底裡的吼叫聲:“放我出去!”
張弛認為楚江河因為長期囚禁,他的精神已經不太正常了,間歇性精神病發作。
開飯時間到了,張弛默默吃飯,與其白費力氣,不如積極準備,地麵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灰塵從囚室頂部落下,有不少落在張弛的餐盤裡麵,張弛停下吃飯,這已經是兩天內第三次震動了。
楚江河還在大喊著,沒有人搭理他,身後傳來張弛的聲音:“楚江河。”
楚江河轉過身,張弛的腦袋從地洞裡鑽了出來:“你剛才有沒有感覺到地震?”
楚江河道:“沒有。”
張弛歎了口氣道:“你可真是麻木。”他從地洞裡鑽了出來,他的飯落了不少灰塵不能吃了,借著窗口的光線看到楚江河的餐盤還原樣未動。
“你不吃?”
“不想吃,你要吃你拿去。”
張弛也沒跟楚江河客氣,拿起餐盤吃了起來,風卷殘雲般吃完了晚飯,向楚江河道:“人是鐵飯是鋼,你不吃飯可不行。”
楚江河道:“如果一輩子被關在這裡,我寧願餓死。”他向張弛湊近了一些,低聲道:“我決定從今天開始絕食,你說他們會不會因為我絕食而把我放出去?”
張弛搖了搖頭,楚江河有點魔怔了。
楚江河道:“一個月了,那兩名冒充咱們的人難道就不會暴露?我就不信他們能瞞過所有人?”
張弛道:“這麼久沒人過來救咱們,看樣子是沒戲了,咱們隻能靠自己。”
楚江河道:“怎麼靠自己?”
張弛道:“你做好準備,咱們馬上逃出去。”
楚江河以為這貨是癡人說夢:“怎麼逃?”
張弛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自己的計劃,楚江河眨了眨眼睛,張弛打算回頭收餐盤的時候從小窗中轉出去?這貨腦子有問題,把自己當成一隻老鼠嗎?楚江河道:“不可能,你腦袋那麼大不可能從這小洞裡麵鑽出去。”
張弛道:“沒聽說過縮骨功嗎?我這一個月都在練習縮骨,我肯定沒問題,你隻要按照我說得去做。”
楚江河有些奇怪,畢竟深井屏蔽了靈能,自己空有一身本領無從施展,難道對張弛不起作用,他仍然可以運用靈能?
張弛向楚江河交代清楚之後,沿著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囚室。每天守衛都會準時過來收餐盤,一般都先從張弛這裡收起,守衛做事非常謹慎,送飯和收取餐盤的時候,時間控製得很短,收送餐盤之後馬上關上小洞,從外麵鎖上,張弛讓楚江河幫忙做得是吸引守衛的注意力,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從小洞逃出去。
仍然是先從張弛這裡收走餐盒,張弛把餐盒剛遞出去,那邊楚江河就大叫起來:“我草你大爺,你給我們吃得是豬食嗎!”
守衛聽到楚江河的叫聲起身走了過去,果然忘記了及時將小窗上鎖,張大仙人心中大喜過望,他將腦袋探入小窗,這一個月的艱苦煉體終於起到了效果,他已經成功達到了煉骨二重境柔弱無骨。
正常狀況下他的腦袋是無法通過小窗的,可煉成柔弱無骨的境界之後,張弛的顱骨就有了一定的伸縮彈性。張大仙人默運玄功,將自己的腦袋緩緩探入這個洞口,他無數次觀察過這個小窗,隻要頭圍前後縮短兩厘米就可以通過,顱骨主要起到保護大腦的作用,雖然張弛現在有能力將腦袋擠成一個橄欖球,但是他畢竟還沒有修煉到蕩氣回腸的地步,如果強行擠壓顱骨,很可能會傷到大腦,萬一變成一個白癡可劃不來。
他也是反複斟酌,兩厘米應該不會對大腦造成生理性損傷。
張大仙人采用側向鑽入小洞,這是一個非常艱苦的過程。腦袋鑽進一部分,開始適應小窗的時候,張大仙人明顯感覺到腦部昏昏沉沉,腦部開始出現短時間血供不足。
楚江河雖然對張弛能鑽出小窗抱有懷疑態度,可目前這種狀況下,任何機會都得嘗試一下,他成功將守衛吸引了過來,守衛打開小窗,楚江河將餐盒狠狠扔了出去砸在守衛的身上,守衛大怒,抽出一根鐵棍向裡麵戳去,楚江河伸手將鐵棍抓住,在深井之中他的靈能被屏蔽,所以隻能依靠自身的力量和對方抗爭。
守衛用力一拉,楚江河立足不穩,身體撞擊在厚重的鐵門上,鐵棍脫手,守衛揚起鐵棍向裡麵戳去,戳在楚江河身上,楚江河再次抓住鐵棍,怒吼道:“王八蛋,我要是出去一定要殺光你們!”
張大仙人的腦袋都擠方了,時間緊迫,拚著頭昏腦脹也要鑽出去,眼前金星亂冒,行將窒息的時候,感覺腦袋突然一鬆,成功鑽出小窗的腦袋瞬間充血,張大仙人滿臉通紅,一雙眼睛也因為充血而變得血紅。
腦袋探出去之後,身體拚命向外鑽出。
那名守衛戳了楚江河幾下,轉身看了這邊一眼,發現一顆亂蓬蓬的腦袋竟然從小窗探身出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麼大一顆腦袋究竟是怎麼鑽出來的?
守衛顧不上楚江河,轉身向張弛那邊奔去,揚起鐵棍照著張弛的麵門狠狠抽了下去,張大仙人隻有一顆腦袋露在外麵,脖子以下還在囚室裡麵,現在隻有挨打的份兒。
守衛也是下了狠手,全力揮出的一棍砸在張弛的大臉上,他認為這一棍肯定要將張弛砸得昏死過去,可這貨低估了張弛麵部的防禦力,鐵棍砸在張弛的麵門之上,如同砸在彈簧上一樣,揮出的力量有多大,反彈力就有多大,鐵棍騰!地彈了回來,狠狠撞擊在守衛的額頭上,守衛被彈回來的一棍打得措手不及,眼前一黑竟然跌倒在了地上。
張大仙人本以為這次要功敗垂成,卻想不到生死關頭運氣爆棚,他這張臉不僅有超強的防禦力,現在進入煉骨第二境之後,顱骨韌性奇大,這會兒跟橡膠似的。
張弛身體來回扭動,強忍著周身骨骼壓榨般的痛苦,身體蛇形鑽出了小窗,先撿起了地上的鐵棍,那看守此時已經蘇醒,不等他恢複神智,張弛揚起鐵棍照著他腦袋就是狠狠一棍,這一棍太狠,砸得那看守血流滿麵,再度昏死了過去,被關了整整一個月,此刻爆發起來自然戾氣十足,張大仙人現在殺人的心都有。
張弛從看守身上找到鑰匙,前去為楚江河開門,可一盤鑰匙試了個遍,發現根本沒有牢門的鑰匙。
楚江河開始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他壓根不相信張弛能從小窗口鑽出去,看到眼前現實,楚江河激動萬分,認為終於能夠逃出生天,可很快他的激動又變成了惶恐,因為張弛並沒有找到鑰匙,沒有鑰匙就無法打開牢門,就意味著自己逃不出去。
張弛找不到鑰匙,隻能放棄,他向楚江河道:“你等著,我出去找鑰匙,回頭再來救你。”
楚江河顫聲道:“彆丟下我!”他生怕張弛獨自逃離,棄自己於不顧。
張弛道:“鑰匙應該在紀先生手裡,你放心,我去去就回。”張弛回到那守衛身邊,把守衛的衣服扒了下來,這一個月他呆在地牢裡都是隻穿著一條小褲衩,現在總算有了衣服。
張弛換上衣服,拎起牆上掛著的馬燈,沿著通道向外走去,走到前方的拐角處,聽到兩人的聲音傳來:“怎麼去了那麼久?”
“紀先生,我去看看。”
“不用,我自己過去看看。”
紀先生高瘦的身影出現在通道之中,張弛恨極了這廝,紀先生無疑和曹誠光他們都是一夥的。
張弛屏住呼吸,等到紀先生走近,倏然衝了出去,手中鐵棍狠狠向紀先生腦部砸去,這一棍砸了個正著,紀先生被這一棍砸得腦袋歪向一旁,可他的防禦力極其強悍,張弛的這次重擊竟然沒有將他成功擊暈。
紀先生怒吼一聲,張弛一擊未能奏效,擔心功敗垂成,合身撲了上去,將紀先生攔腰抱住,揚起大臉狠狠撞擊在紀先生的麵門上,想要逃出生天就必須把握任何的機會,不容有半點閃失,他對自己的麵部擁有強大的信心,紀先生的腦部防禦力再強也強不過他的這張大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