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敢大意,馬上收拾東西向水晶城趕了過去,天空寧靜,西方的紅月如同一個碩大的火球,緩緩上升,為整個雪原蒙上了一層玫紅色,看起來旖旎且浪漫,可惜如此美麗的景色眾人無心欣賞,他們的內心被雪潮將至的恐懼籠罩著,自然發揮威力的時候絕不是人力能夠抗衡的。
沒有一絲風,雪原平整,周遭寂靜無聲,張弛甚至懷疑雪女是不是看錯了,未必紅月升起就意味著雪潮來臨,興許這次能夠無風無浪地過去呢。
還好他們有驚無險地進入了水晶城,這座昔日的北荒第一城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按照雪女的分析,雪潮應該從東方而來,他們來到水晶城的東南角,城牆的拐角是最為堅固的部分,雖然水晶城的城牆大部分被損毀,這裡仍然相對完整。
天空依然平靜,甚至連紛紛揚揚的雪都停了,張弛抬頭望著紅月,紅月的高度已經超過了城牆。
何東來檢查了一下城牆,這城牆的斷麵下寬上窄,有如大壩,他們用來藏身的這段高度足有二十米。
雪女一躍,猶如一朵輕雲飄飄蕩蕩來到城牆的頂部,站在高處向遠方望去,外麵還沒有任何的動靜,她聽到身邊猶如樹葉落地的聲音,雙耳微微一動,轉身望去,卻是秦綠竹來到了她的身邊。
秦綠竹的雙眸盯住那輪紅月,輕聲道:“月上中天之時對幽冥墟的影響最大,雪原在紅月的影響下產生類似於大海潮汐的現象。”
雪女幽然歎了口氣道:“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大海。”
秦綠竹道:“全都是水,一望無際。”
“什麼顏色?”
“藍色!寶石一樣的藍色,就像你眼睛的顏色。”
雪女悠然神往。
紅月的光芒開始變得暗淡,雪女小聲道:“不知這場雪潮規模如何?”
秦綠竹的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上次在冷山高原遭遇雪潮的情景,猶如雪崩一般的場景,和雪潮同時到來的還有氣溫的急劇下降,在雪潮的麵前將士們如同飄飛的枯草,毫無反抗之力,隻能接受被雪潮摧枯拉朽般消滅的命運,僥幸躲過雪潮者大部分也死於低溫,秦綠竹有個難言之隱,自從上次雪潮之後,生理上就再未來潮,她甚至懷疑自己可能已經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紅月至暗之時,隻有邊緣隱隱透出紅意,雪女提醒秦綠竹道:“該下去了。”
秦綠竹點了點頭,兩人先後回到藏身之處,張弛不知從哪裡找來了繩索,提議大家綁在一起,何東來難得幽默了一次:“這下真成串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張弛和秦綠竹微微一笑,雪女和夜櫻卻沒有get到笑點,因為幽冥墟沒有那玩意兒,她們從未見過螞蚱。
張弛道:“大家一定不要分開,不用擔心低溫,我可以給大家免費供暖。”
所有人都見識過他控火的能力,知道他這句話一點都沒誇張。
雪潮還未來臨,這種感覺格外煎熬,就像等待行刑之前。
雪女的一縷銀發被風吹起,她伸手將亂發攬到而後,心中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雙耳支楞了起來,雙手緊緊挽住張弛的右臂。
風從身後而來,堅固的城牆拐角為他們阻擋了大部分的風力,寬闊的荒原雪野幾乎沒有任何的遮蔽,風力在短時間內已經增加了數十倍,狂風經過雪野,發出猶如暴怒野獸一般狂躁的怒吼,風聲如潮水,鼓蕩著乾冷的空氣,氣壓急劇降低。
城牆上方的積雪被風吹散,從空中傾泄而下。
張弛左右看了看,看到三位美女臉上驚懼的表情,笑著安慰他們道:“什麼雪潮啊,我看也就不過如……”
轟!一聲悶雷炸響在天地之間,將張大仙人最後一個字炸得無影無蹤,地麵劇震,每個人的身體都因這次的震動從地上升騰而起,然後又落在地下,一顆心也突然懸空。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第二聲悶雷又響起,紅月的邊緣在雷聲中開始發亮,紅色的光芒灑落在北荒雪原之上,殷紅如血。
圓環一樣的紅月光芒越來越盛,東方的雪野在洪月的映射下地勢開始產生了明顯的變化,平整的北荒雪原自東方隆起,短時間內東方的雪原之上竟然平地拱起一座巍峨的雪山。
地麵在雪山的壓力下顫抖著,雪山前方的大片雪野突然崩裂凹陷了下去。
轟隆隆,猶如山崩地裂的巨響中,雪潮向下方奔騰咆哮著湧去,從高處飛流直下的雪潮衝入凹陷的雪野,猶如爆炸一般激起了驚天雪浪,雪浪直衝天際,迅速形成了一座新的雪峰,崩塌下陷,雪峰隆起,從高空中俯瞰,北荒雪野變成了一片白色的雪的海洋,一浪未平,一浪又起。
雪浪朝向西方的紅月洶湧奔騰,不斷逼近那座廢棄的水晶城。
雪浪拍擊地麵,每一次的震動都讓他們內心惶恐,即便是何東來也生出命運由不得自己把握的無助感。
轟!
雪潮拍地的聲音已經震得他們胸口劇痛,每個人都在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潮起呼氣,潮落吸氣,如果控製不當,很有可能肺部會被這突然增加的氣壓給掙破。
從雪潮拍地的聲音已經知道雪潮即將來到城下,張弛張開手臂將秦綠竹和雪女緊緊摟在懷中,何東來和夜櫻也和他們擠在一起,手中抓緊了繩索。
雪潮抵達水晶城之時,雪浪已經高達三十米,高度超過了城牆。
蓬!
驚濤拍城,雪浪重擊在城牆之上,城牆殘缺的部分猶如被炸藥炸開一樣,數噸重的石塊在雪浪的拍擊下飛揚而起。
雪浪雖然沒有直接拍擊在他們的身體上,可是他們卻因為地麵的震動同樣遭受了重擊,五人身體向上飛起,足足飛起三米的高度,又被從空中如瀑布般泄落的雪流砸落下去。
雪女感覺喉頭一熱,噗!地噴出一口鮮血。
秦綠竹和夜櫻防禦力比雪女強一些,不過兩人也感到胸口劇痛,就像被人重擊了一拳,痛到無法呼吸。
何東來和張弛相對好一些,不過這隻是剛剛開始,按照雪女的說法,隻有紅月消失,雪潮才會平複,雪潮此起彼伏,一波一波的雪浪拍擊在城牆上,他們身後的城牆已經有部分坍塌,何東來不禁擔心,萬一這段城牆承受不住雪潮的衝擊力坍塌下來,那麼他們五人會被活埋在這裡。
城牆尚未坍塌,從上方傾瀉而下的雪已經掩埋了他們大半個身體,氣溫急劇下降,落下的積雪非但無法幫助他們保暖,反而急劇降低著周圍的溫度,空氣中彌散著寒冷的白霜。
何東來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真正的雪上加霜。
眾人如墜冰窟,就在此時忽然感覺身邊多了個熱源,卻是張大仙人開始將自身的熱能向周圍散播,秦綠竹和雪女抱得越發緊了,人在寒冷的時候誰不向往溫暖,彆說她們兩人,就連夜櫻也抱住了張弛的一條腿,臨時抱佛腳,總好過沒有大腿可抱。
何東來暗讚,張弛真是個奇才,他和張弛後背貼著後背,能夠感受到從張弛身上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的熱量。
秦綠竹想起上次在冷山高原的那次經曆,自己險些就要凍死。這次遭遇雪潮的規模要比上次更大,幸好有張弛在身邊,不然他們就算能夠躲過雪潮,也無法扛過這殺人的低溫。
雪潮仍然在繼續肆虐著,紅月高懸空中,沒有消失的跡象。
何東來能夠感覺到他們頭頂的積雪越來越厚,希望能夠扛過這次雪潮,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美麗的麵孔,為什麼要來幽冥墟,不僅僅是因為安崇光的委托,如果這次能夠帶著張弛平安回去,一定和她好好談談。
兩人背靠背,彼此間從未有過這樣接近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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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滄海終於等到了和嶽先生見麵的機會,聽說嶽先生喜歡飲茶,他特地帶來了兩盒上好的明前龍井。
楚滄海見到嶽先生的機會很少,這位和秦老可以相提並論的大人物對多數人來說都是一個迷,多半時間他都是讓安崇光在代言,楚滄海之所以能夠扳倒秦老這座大山,也和嶽先生的相助有關。
嶽先生坐在輪椅上,雙目靜靜望著天空中的月亮,滿月之日,月亮有些發紅。她已經感覺到楚滄海來到了身後,輕聲道:“有人將這種月相稱之為紅月,紅月襲空之日通常會有災難來臨。”
楚滄海道:“我記得去年十月也發生過一次。”
嶽先生沒有回頭,目光仍然望著月亮:“心情好些了?”
楚滄海實話實說道:“心情怎會好啊!”兒子生死未卜,隻是回歸了理性,並不代表他的心情會好。
嶽先生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了。”
楚滄海道:“嶽先生能否告訴我真相?”
“什麼真相?”
楚滄海在她的麵前表現得非常謙卑:“上次行動的真相。”
“所謂真相隻不過是一個可以說服你的理由,其實很多時候人並不想知道真相,如果真相是你兒子已經死了,你願意接受事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