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崇光也認為張弛是個混蛋,但是這並不影響他成為一個開明的父親,隻要女兒平安,無論她做出怎樣的選擇他都會尊重,沒有什麼比她平安無事更加重要。
借著月光,安崇光看了張弛一眼,指了指嘴唇,張大仙人趕緊用衣袖去擦。
安崇光意味深長道:“男人偷吃很常見,可吃完要記得抹乾淨。”
張弛笑道:“安局這麼看我?”
安崇光道:“我怎麼看你並不重要,你又不是我生的,你的好壞死活跟我都沒多大關係,天降我才必有用,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價值。”
張弛點了點頭:“振聾發聵!”
安崇光笑了起來:“要抓緊做功課了,想把謝忠軍這個人扮演得惟妙惟肖可沒那麼容易。”
張弛道:“我有辦法。”
安崇光道:“我先去解決一件事,我在神密局那麼多年不會那麼容易被打垮的。”
“安局要幾天的時間?”
安崇光想了想:“時不我待,一天吧,明天這個時候,我們還是在北辰會合。”
兩人約定好見麵的地點,分手之後,張弛利用芮芙給他的新身份入住了學校附近的連鎖酒店,記得幾年前林黛雨離家出走的時候,他們曾經在這裡住過,想想那一夜到現在還是火大啊,特地指定還是在原來的老房間。
楚滄海雖然送給他一套用來幫助他訓練模擬楚江河的係統,可張弛真正信任的還是韓老太給他的生命場係統的微縮版。
林朝龍選擇消失之前將林黛雨的大腦數據交給了張弛,張弛曾經考慮過如何處理這份數據,林黛雨已經在幽冥墟複活,這備份已經沒有了任何必要,可是以林黛雨的身體條件短期內應該無法承受來回傳送。
張弛思來想去,還是應該將決定權交給林黛雨自己。
按照林朝龍教給他的辦法將林黛雨的腦部數據導入生命場係統,一切完成之後。
張弛也戴上頭盔進入係統之中。
新的數據會導致新的變化,生命場係統的強大之處就在於係統可以自我修複和完善,以此為基礎創造出來的嶽先生所以才會變得如此可怕。
現實中的殘酷比起虛擬的世界更甚,楚文熙對何東來和自己的絕情究竟是她天性涼薄還是因為她的意識遭到了黃春曉肉身的反噬?張弛記得她也曾經是個慈母?難道時光已經將她內心中的那點慈愛全都消磨殆儘?
秋天了,張弛這次進入的場景居然是秋天的校園,他認出這是北辰一中。
校園的黃葉還沒有來得及清掃,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踩著落葉走入校園,張弛站在校園的銀杏樹下,經過了許多人沒有人向他看上一眼,這場景應該不是他創造的。
張弛轉過身,看到了身穿校服站在金燦燦落葉上的林黛雨,雙手拎著書包,笑靨如花地望著自己。
張弛也笑了起來,他向林黛雨走去,林黛雨也向他走來。
兩人在彼此距離還有一米左右的地方同時停下腳步,張弛道:“見到你真好!”
林黛雨笑盈盈道:“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來見我。”
張弛道:“好像並沒有過去多久吧?”
林黛雨道:“對你來說可能是,對我來說卻像隔了幾個世紀。”
張弛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了?”
張弛道:“你仍然好好的活著,這件事說來話長……”
林黛雨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製止他繼續說下去,美眸盯住張弛道:“你為什麼從幽冥墟不辭而彆?”
張大仙人被深深震驚了,林黛雨怎麼會知道幽冥墟的事情?
林黛雨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是每當我在夢中的時候,總會浮現出在幽冥墟的畫麵,可能冥冥之中存在某種感應吧,我知道你在那裡做了什麼,也知道你匆匆逃離是擔心無法麵對我。”
張弛汗顏:“小雨,我其實……其實……”
林黛雨將白嫩的纖手從他的嘴唇上移開,然後湊上去在他的唇上吻了一記。
張大仙人臉紅了,尷尬道:“這是在學校。”
話剛一說完,周圍的環境變成了清屏山。
林黛雨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你答應要帶我來清屏山的,可你終究還是食言了。”
張弛道:“對不起,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林黛雨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對不起的,是我自己不夠堅強,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你是不是有事對我說?”
張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本想著這個備份已經沒有留下的必要,可真正見麵之後,卻發現有些難以啟齒了。
林黛雨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隻是一個備份,既然我的本體還在幽冥墟活著,就已經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張弛道:“我沒這麼想過。”
“我想還是留在這裡陪你,至少我想你的時候還能在這裡見到你,在這個世界裡你隻屬於我。”
張弛道:“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
林黛雨小聲道:“抱抱我!”
張弛左右看了看,荒山野嶺四處無人,而且這種精神層次的交流好像不需要太多的顧忌,於是毫不猶豫地上手。
林黛雨附在他耳邊柔聲道:“我好開心,你選擇這家酒店還是這個房間,就知道你心中始終記得我。”
張弛道:“記得,怎會忘記,那天晚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林黛雨紅著俏臉道:“其實我也想你,如果能夠從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真的?”
林黛雨點了點頭,兩人周圍場景又是一變,這次回到酒店房間了。
“這是……”
……
張大仙人這一夜睡得很美,直到鬨鈴中把他吵醒,這貨方才發現自己套著頭盔睡了一夜,衣服都沒脫,褲襠裡涼絲絲濕噠噠一片。
有些尷尬,不過回味無窮,張弛發現自己對愛的理解升華了,未必一定要在肉體上發生什麼。
男人多情就應當多累一些,報應啊!
距離新年越來越近,京城的年味兒也越來越濃烈了,擬態成謝忠軍的張弛不但安然無恙地返回了神密局,而且還帶來了親手抓獲的重犯安崇光。
安崇光如假包換,張弛擬態的謝忠軍幾可亂真,事實上神密局的這幫人對謝忠軍並不了解,他們多半人尊敬得是局長這個身份而不是謝忠軍本人。
張弛模仿著謝忠軍的聲音道:“給他把頭套戴上。”
安崇光皺了皺眉頭,心底對張弛的演技是欣賞的:“沒那個必要吧。”
張弛輕蔑地仰視著安崇光,沒辦法不仰視,謝忠軍個矮啊:“戴上!”沒必要也得戴,符合老謝睚眥必報的小人性格。
上車之後,張弛的手機響了起來,當然這手機也是謝忠軍的,有安崇光在,一切都被安排得非常妥當。
“嶽先生,我已經將安崇光抓回來了。”
“暫時將安崇光送入總部羈押。”
“我想和嶽先生見麵單獨報告一些事情。”
“改天吧。”
張弛有點奇怪,怎麼說將安崇光抓回來也是大功一件,為何嶽先生會拒絕跟自己見麵?難道他們在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
楚滄海最近都深居簡出,他也得悉了秦子虛出賣安崇光的事情,知道肯定不是弟弟的本意,楚滄海預感到會有大事發生,在這種時候,他不可主動出擊,理智告訴他應當選擇以退為進,他甚至沒有去見秦子虛。
坐在茶室內獨自抄錄心經,寫著寫著,眼前忽然浮現出秦君卿的身影,楚滄海心亂如麻,將毛筆放下,父兄的犧牲,家人的不理解,秦家此前為大局做得一切奉獻,而今看來全都是白費了。
楚滄海獨自走出茶室外,望著怒放的臘梅,聞到雪中那絲絲縷縷的暗香,本來以為已經成功了,可現在的心情猶如這陰暗的天空,他不知道這天空中是否還會重新出現太陽?
他沒有聯係任何人,包括安崇光和張弛,楚滄海有種預感,他們兩人的處境未必比自己好到哪裡去。
秦君卿的到訪多少有些出乎楚滄海的意料之外,比起此前見她的時候,憔悴了一些,她的穿著也和此前有所不同,居然穿上了深藍色的大衣,在楚滄海的記憶中,這幾年見她不外乎是黑灰兩種色彩。
楚滄海將秦君卿請了進去,很欣慰見她已經恢複了過去的冷靜。
秦君卿走入茶室看到了楚滄海尚未抄完的心經,淡然道:“其實心經並不能幫人心平靜。”
楚滄海微笑道:“能夠幫助自己的最終還是自己。”
秦君卿打量著楚滄海:“過去我一直覺得你世俗,有太多東西看不破,可現在才發現真正看不破的是我。”
楚滄海搖了搖頭道:“我縱然能夠看破可很多事還是放不下,連師父都做不到,我又怎能做到。”
兩人都明白他口中的師父其實是他們共同的父親。
秦君卿道:“我想他一定對我極其失望吧?”
“你對綠竹失望過嗎?”
秦君卿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所以我很少關注她,更談不上什麼失望。”
“你剛才的問題證明你在意。”
秦君卿道:“我總覺得父親仍然活著。”
楚滄海道:“我也希望。”
秦君卿點了點頭:“我走了。”
“你去哪裡?”
秦君卿道:“你不會在意的。”
望著秦君卿的背影,楚滄海的內心悵然若失,人生就是如此,走著走著就散了,親人也是如此,走著走著就沒了。
秦君卿望著水月庵的那顆銀杏樹,她已經決定離開,這是她最後一次到這裡來了,冬日的銀杏樹顯得格外蒼老,抬頭凝望隻能從樹枝上找到幾片殘存的葉子,樹葉已經失去了秋日的燦爛和金黃,記得深秋之時,滿樹的金黃如詩如夢,而今夢已沒有了,詩隻剩下了苦情。
秦君卿伸手撫摸了一下溝壑縱橫的樹乾,仿佛撫摸著自己的內心,她這一生活成了一個笑話。
身後傳來了一個陌生的女聲:“要離開嗎?”
秦君卿心中一沉,她本以為這水月庵中隻有自己,對方何時來得?究竟是先於自己躲在水月庵中還是她的到來已經超越了自己的感知?
秦君卿轉身望去,卻見院門處站著一個儀態雍容的女人,臉上雖然有笑容,可笑容讓人從心底生出距離感。
秦君卿道:“你是誰?我好像沒有見過你。”
“容我做個自我介紹,我叫黃春曉。”
秦君卿努力從記憶中搜索著這個名字。
黃春曉道:“我的丈夫是林朝龍。”她是楚文熙,可今天以黃春曉的身份而來。
秦君卿點了點頭,終於想起來了,林朝龍,那個被她和楚滄海聯手殺死的家夥,不得不承認林朝龍相當的厲害。內心中充滿了警惕:“找我有事?”
黃春曉道:“也沒什麼要緊事,其實我今天前來主要是看看這棵銀杏,也沒想到會遇到你。”邁著優雅的步伐來到銀杏樹前,伸手撫摸著那棵銀杏樹。
她的動作讓秦君卿皺了皺眉,秦君卿從心底排斥彆人碰她的東西,不過她忍住了沒有發聲抗議。
黃春曉道:“這棵銀杏樹其實本該死了,不過突然又煥發了生機,起死回生,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黃春曉心中一驚,自己曾經將一顆坎離丹化入樹下土壤之中,可是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她怎麼可能感知到這件事?
黃春曉道:“你沒有煉製坎離丹的本領吧?”
秦君卿冷冷道:“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黃春曉微笑道:“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其實什麼都明白,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女兒死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目光中猛然寒光畢露。
“真是可惜,我和她不熟,但是見過麵,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她一直把你當成她的殺父仇人。”
麵對咄咄逼人的黃春曉,秦君卿冷笑了起來:“黃春曉,你是來找我麻煩的?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和你女兒的死沒有任何關係。”
“我丈夫呢?他死前有一段時間和你過從甚密,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普通關係。”
“普通關係因何要為你煉製坎離丹?”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