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建業會意，什麼都沒說。

對於彭川這種人，隻要給個機會，他就會百分百的把握住，既然人都已經來了，證明周科長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所以自己也沒必要再說什麼，都是聰明人，一切儘在不言中。

吃完午飯，莊建業便帶著彭川去了試驗車間，如今試驗科的重點都放在銅鋁管的連接工藝上，所以莊建業隻是簡單的介紹了其他兩個科研課題後，把重點放在銅鋁管的上麵來。

彭川聽的十分認真，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如果再得不到認可，那他就隻能卷鋪蓋卷滾蛋了，所以彭川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問了不少銅鋁管的技術問題。

莊建業作為試驗科唯一挑大梁的大勞力，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此刻他拍了拍周科長剛從魯省兄弟廠買回來的兩台摩擦焊接機說道：“解決銅鋁管焊接的問題關鍵就在這兩台機器上，隻可惜這兩台Y國的產品擱置的年頭兒有點長，一些零部件兒老化嚴重，修的意義已經不大，不過可以給咱們極高的參考價值。”

話還沒說完，莊建業便拿起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油漬，顯得有些惋惜，周科長千裡迢迢搞回來的兩台摩擦焊接機除了來頭響亮外，裡麵早已破爛不堪。

說起來這兩台機器的還是幾年前進口的新機，當時特殊時期結束，國家百廢待興，為了促進工業發展，上馬了不少工業項目，對外進口一大批工業設備。

而航空工業在此期間引進的核心便是Y國“斯貝”渦扇發動機製造技術及相關設備，不可否認這些技術和設備的引進對國內工業發展起到極大的促進作用，從而使國內由原來的蘇式粗放式工業，開始向西方式精細化靠攏。

然而在促進發展的同時，某些躍進式的做法屢見不鮮，重複建設時有發生，造成大量浪費。

周科長從魯省買回來的這兩台英國摩擦焊接機便重複建設的典型，作為“斯貝”渦扇發動機的承建廠，西北航空製造廠已經進口了包括摩擦焊接機在內的成套生產設備。

魯省的兄弟廠卻不聞不問，繼續盲目引進，結果便是設備到了卻沒活可乾，隻能束之高閣，吃了幾年灰後，以廢品的價格出售給永宏廠。

彭川聽出莊建業話中的惋惜之一，左右看了看摩擦焊接機的情況皺了皺眉：“其實沒必要報廢，我們可以試著修複。”

“沒必要了，魯省當年負責引進這兩台東西的人估計腦袋進水了，歐洲那麼多國家，非要弄Y國人的，裡麵的零件兒規格全是英製的，想做個替換件兒都得換算半天，有這功夫還不如照原樣仿製一個來的快。”

說完，把手上的抹布往桌上一放，拿起桌上的暖水壺，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水，又給彭川滿上一杯遞過去：“更何況，這兩台設備還停留在人工操作階段，就算修好，光培養熟練操作工就得半年左右的時間。

就算全都成了，靠人工做出的產品，成品率也不會太高，到時候成本居高不下，我要是廠領導寧肯被小RB宰也不會用自己的產品，因為自己產的比進口的還貴，還麻煩，憑什麼要用自己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這兩台摩擦焊接機為原型，做一個自動化的摩擦焊接機？”彭川喝了口茶水，謹慎的問。

“對頭，不過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周科長的意思！”莊建業強調。

“那我怎麼沒聽他說過，要知道科長他很重視……”

彭川疑惑的皺著眉，可話還沒說完便意識到了什麼，恍然點頭，他不傻，哪還看不出這是莊建業再扯著周科長當大旗。

事情成了，周科長領導有方，大口吃肉，他們這些跟著混的小兵自然也有肉湯；可要是不成，周科長這個領導也要替手下死扛，總不能上級說試驗科的攻關沒用，你這個做科長的就給撤了吧，以後誰還跟你混。

而以目前試驗科麵臨的情況，後者的出現的幾率更大一些，正因為如此，哪怕思路再好，效果再棒，也得有人能扛得起才是。

這要是換做其他人未必瞧得上莊建業的意思，太拍領導馬屁了，還有沒有點兒高級知識分子的節操？

可彭川卻不一樣，他可是為了轉正甘願在六分廠低三下四出苦力的人，彆說讓周科長占大頭，就是成果全給人家彭川都無所謂，節操是什麼？這貨跟莊建業一樣，從來都不知道，反正結果好就行了，其他的都無所謂，反正不能當飯吃。

所以很快便領會莊建業的意思連忙問：“那周科長有沒有具體的指示？”

“讓咱們先做個報告，你要是有時間就幫忙起草一下，怎麼說你的字兒寫得比我好，就辛苦一下。”莊建業笑著拍了拍彭川的肩膀，其實周科長幾天前就讓莊建業做個摩擦焊接機的報告出來。

隻不過莊建業犯懶沒寫，一直拖到現在，如今手下來了個免費勞力，自然毫不客氣的推過去。

彭川自然心領神會，莊建業幫了他幾次忙，做個苦力不算什麼，更何況他還要好好表現，好讓周科長看到他的能力，於是點頭把事情答應下來。

就這樣，半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彭川的摩擦焊接機的報告幾易其稿，周科長這才帶著去了9號樓，爭吵了兩天拿回來六萬塊錢的研製經費，銅鋁管連接工藝項目算是正式啟動了。

然而就在莊建業準備繼續劃水，跟著試驗科上下把這項進口替代的任務弄出來，來自人事處的一紙調令，讓他劃水的方向陡然一變，因為他被借調到試製辦了。

銅頭鐵尾，普通人一輩子都難以進入的地方，莊建業居然進去了，哪怕是借調，可這兩個字在老於世故的人眼裡就跟常務、代理差不多，早晚會被拿去。

要不怎麼說上頭有人好做官，莊建業這才提乾沒多久，就進了試製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寧部長在給自己女婿鋪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