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

莊建業很是不解，摩擦焊接機可不是航模，弄點木屑就能搗鼓出來，那東西不但技術複雜，製作的工藝要求也非常高。

永宏廠儘管實力雄厚，也得從兄弟廠弄來報廢的樣機才敢動手去做，二十三分廠就算再逆天，實力跟永宏廠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月的時間莊建業都覺得難為人，三天，豈不是開玩笑。

“就知道你不信，跟你說實話吧，廠裡沒把我做的摩擦焊接機當廢品處理，而是當做一件展示品送去九分廠當吉祥物去了。”

“吉祥物？”莊建業更迷糊了，據他所知，搞出來的摩擦焊接機因為電冰箱生產線的引進而報廢了，聽說拆得連塊鐵皮都不剩，全都投進冶煉爐裡化成鐵水了，怎麼又成了吉祥物？

“被化掉的是最開始的老型號，後來我又做了一台，加了一個順序控製器，弄成一個帶自動功能的新型摩擦焊接機，廠裡覺得這是個長臉的東西，畢竟現在國內一個勁兒的叫實現自動化嘛，於是就被九分廠要去，當作各級領導參觀訪問的必看內容。”

彭川說得平淡，莊建業卻聽得張大了嘴巴，竟然加了順序控製器？可不得了，要知道那可是未來數控的基礎技術。

數控的核心不是裡麵的計算機有多逆天，也不是芯片功能有多強大，而是應用於設備本身的內在邏輯。

說得直觀點兒，就是設備什麼時候運轉，什麼時候停止，什麼時候更換刀具，什麼時候坯料進給全在這些邏輯之中。

而順位控製器便是通過電路訊號控製設備各個節點的關鍵設備。

早期的順序控製器隻不過是基於繼電器的簡單線路，後來發展到可編程順序控製器，直至後來的基於計算機的順序控製器。

可無論那種順序控製器，基礎的邏輯卻是萬變不離其宗，那就是要對設備中的每個環節都摸準、吃透，然後找準設備加工過程中的最優狀態，這樣編程出來的邏輯才是最優。

其中最難就是對設備的摸準、吃透上，因為這不單單是掌握設備的操作要領那麼簡單，而是要把每個部件兒，每個動作，每個環節都要精益求精，其過程不亞於是在培養一個高級技工，隻有如此才能把掌握的經驗和技巧通過邏輯編程重新加注到設備當中。

正因為如此，哪怕在數控設備早已普及的後世，那些手藝精湛的高級技工依舊有價無市，不是他們加工的零部件兒都比數控設備好，而是他們獨有的經驗能夠反過來優化設備的不足，從而令設備性能再上一個台階。

莊建業在永宏廠時是想過搞順位控製器這個關鍵技術的，甚至還準備運用到噴丸成型機上，可惜後來一係列變故，導致這個想法直接擱淺，沒想到卻被彭川這貨給弄出來了。

“怎麼樣？當初你的一個想法，被我給實現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彭川很滿意莊建業的吃驚模樣，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笑得嘎嘎的，本來他是想來二十三分廠做技術指導給莊建業來個驚喜，可惜自己作死被廠裡提出來，就乾脆當成投名狀，不過這不妨礙彭川欣賞莊建業吃驚的表情，恩，很好，很難得。

“不是，你怎麼搞出來的？”過了好半天莊建業才詫異的問道。

“就按你當初在宿舍裡說的那樣，用步進式順序控製器、操作模擬台和強、弱電執行元件兒組合而成的電氣櫃。

結構也是按你說的用仿CK—17型二極管矩陣式順序控製裝置建立的，弄出來後試驗了幾次，效果還不錯，編製程序不但簡單，而且還有很強的通用性。

當然了，搞這東西還是花了我大半年的時間，好在我以前在計算所乾過一陣子，計算和編程還應付過來，關鍵是對設備的了解，你是不知道，我成天弄得跟你猴子似的，算是裡裡外外全都弄通透了。

不是跟你吹，老莊，我現在徒手操作摩擦焊接機，不說有八級工的水準吧，六級工的水平總能達到了。”

彭川說得很是自得，當初宿舍的時候，莊建業弄噴丸成型機，他搞摩擦焊接機，兩人沒事兒就湊在一起聊些設備的未來架構，其中的一項就是自動控製和編程，這方麵彭川是弱項，但架不住他愛鑽牛角尖兒，沒事兒多問多學，慢慢的也就掌握了裡麵的竅門兒。

本來以為兩人會攜手完成設備的自動控製和編程，卻沒成想莊建業被調去了二十三分廠，彭川隻能一個人慢慢搗鼓，結果搗鼓搗鼓真就被他搗鼓成了。

所以他很高興，尤其是麵對莊建業的時候，要知道自從認識莊建業他的智商就經常被碾壓，早就想反殺一回了，如今終於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不高興才怪呢。

至於他的構想脫胎於莊建業，彭川到沒放在心上，他都把東西貢獻出來了還不能讓樂嗬樂嗬？

莊建業自然讓彭川樂嗬，就憑一個順位控製器，彭川想怎麼樂嗬都行，要知道順位控製器這東西對未來的數控化太關鍵了。

沒辦法航空工業領域中的不少關鍵設備可不是花錢買來的，就拿成功廠急著要的噴丸成型機來說吧，國外的航空製造廠也都是自己造的，所以二十三分廠未來想走航空這條路，自主設計研發設備是必過的一道坎兒。

而數控又是未來設備發展的必由之路，如果能儘早掌握，對未來的發展必將產生極大助力。

莊建業本來想著等二十三分廠主營業務穩定，民用產品的利潤積累到一定程度，再考慮這個長遠的現實問題，沒想到彭川就帶著這份驚喜砸到自己自行車的後座上。

說實話，也就是彭川是個邋遢的老爺們兒，要是個漂亮的女同誌，莊建業都能撲上去親兩口一起樂嗬樂嗬。

不過高興歸高興，現實還是要麵對的，於是彭川話鋒一轉，便提醒莊建業：“說一千道一萬，你先得把九分廠搞定，梁國棟跟你可不對付，想要把那台為他賺政績的設備弄來，可不好辦！”

還在蹬車的莊建業聞言嘿嘿一笑：“彆的分廠我可能費點兒勁兒，九分廠嘛……忽悠一陣也就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