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的大哥大根本就沒有啥保護隱私的措施，聽筒內的聲音特彆大，也正因為如此能源部門領導的話坐在旁邊的曹解放聽得是一清二楚，然後……然後……蔡衛國就尷尬了。

自己剛剛還說華東的幾個項目所有配套的工業燃氣輪機全部給金陵汽輪機廠，能源部門領導就親自打電話過來說取消，要不要這麼湊巧！

也就是對方是能源部門的領導，蔡衛國沒辦法，若是換個人，自己說不定能順著通訊電波爬過去一把掐死丫挺的，這已經不是打不打臉的問題了，而是薅住脖領子拿著鞋底子在嘴巴上狂抽的節奏。

蔡衛國臉皮再厚也扛不住。

所以放下大哥大的蔡衛國即刻陷入了沉默，怎麼跟曹解放解釋？根本沒得解釋！

“額……老蔡……沒事兒，大項目落地總有個過程，臨時調整很正常……很正常……”

曹解放也很尷尬，到嘴的鴨子就這麼飛走了，擱誰身上心裡都不會好受，但這麼尷尬下去也不行，於是曹解放隻能強顏歡笑的打破沉默。

有了台階下的蔡衛國這才勉強點點頭：“老曹你也彆忘心裡去，我這就回去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說著立即起身，也不等曹解放開口阻攔，拎著公文包就奪門而去。

曹解放阻攔的手剛伸出一半兒，蔡衛國跑得連人影都沒有了，隻留下曹解放頗為滑稽的僵在哪裡，於是曹解放老臉瞅了瞅，旋即憤恨的用僵在半空的手猛的拍了麵前的餐桌，罵了一聲：“娘希匹！”

也難怪曹解放會如此，秦省的招標失敗了本就窩了一肚子氣，但還不至於爆發，畢竟相較於12台中型燃氣輪機，能源部門未來在華東地區投資的石化項目才是曹解放爭奪的重點。

要知道那可是足足18台重型工業燃氣輪機的超級大單。

隻要拿下來，足夠金陵汽輪機廠以及背後的GE美美的吃上兩、三年。

正因為如此，曹解放才會不管不顧的跑去秦省，以招投標的方式給騰飛集團使絆子，真的為了要拿12台中型燃氣輪機的單子？

非也，不過是為了給落了麵子的能源部門領導去找騰飛集團的茬，最終的目的還是討好能源部門的領導，以實際行動告訴那些個大佬，大哥，您的麵子，小弟幫你加倍找回來！

因而秦省的招標成功與否不要緊，要緊的金陵廠的態度，事實證明，金陵廠的態度可謂旗幟鮮明，仁至義儘，這從競標失敗後曹解放給能源部門領導去電話就知道，能源部門領導對他們金陵廠還是很滿意的。

隻不過領導這種生物一言一行自有章法，不可能表現的太過出格，因此也就沒有跟曹解放細說華東石化項目的事兒，但卻流露了口風，讓曹解放回去後找相熟的人提前打聽打聽。

曹解放又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能源部門所說的相熟之人是誰，所以這才下飛機連家都不回，趕緊去找蔡衛國了解情況。

結果自然是讓他欣喜莫名，覺得自己在秦省遭的罪，受到的白眼兒，投入的資源都沒白費，隻要18台重型燃氣輪機安安穩穩落地，比啥都強。

哪成想，自己這邊還沒高興到嗨起，能源部門的領導一個電話就把金陵廠的訂單全部取消了，自己要是啥也不知道也行，問題是他曹解放就在事發現場，能源部門領導那種棄之如敝履，嫌棄如夜壺的態度，當時曹解放麵上什麼都沒有，可心裡卻遭到一萬點暴擊。

隻覺得能源部門的領導太NM不把自己當人看了，再加上在秦省受的委屈，兩項一疊加，曹解放再也忍不住直接就拍了桌子，而後打開公文包拿出大哥大顫抖著撥了個號碼，待接通後便氣呼呼的說道：“邁爾斯先生，我剛剛得到可靠消息，能源部門要把給我們的18台重型燃氣輪機的訂單全部取消！”

位於滬市GE公司租住的高級賓館內，邁爾斯摟著一位身材婀娜的中國姑娘，在實木做的沙發扶手上輕輕敲著，耐著性子聽完曹解放的彙報，挑了下眉頭，旋即用手衝著那位瓜子兒臉的漂亮姑娘指了指冰箱。

那位姑娘嫵媚的一笑，立刻站起身子，打開冰箱從裡麵拿出一瓶冰鎮的白葡萄酒，倒了一杯送到邁爾斯跟前，邁爾斯接到手裡，一口喝進，發出一聲舒坦的歎息，旋即不耐煩的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把這些年的黑料全都交上去，換人！”

說完便扔掉電話，俯下身子抱起那位姑娘就往臥室走去……

曹解放放下電話，皺眉想了一會兒，然後從新撥了個號碼，待接通後便頗為鄭重的說道：“小李，我辦公室保險箱裡有個黑色材料袋，你過去拿出來，按照我給你的地址寄到……”

……

數天後，當莊建業得知能源部門領導以及數位有職務的乾部被廉政部門請過去聊天後，人也是一驚，心說自己在媒體上暗示、賣慘最多能讓能源部門收斂點兒，不至於一杆子把幾位全都弄去喝茶。

卻沒想到，竟然直接把能源部門給洗牌了，難不成國內媒體的威力已經恐怖如斯了？

是的，莊建業在媒體上發聲明，搞專訪，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以退為進，然後以悲情的基調，掀起輿論進而施壓能源部門，另其對待騰飛集團時更慎重一下，以此為D—40T工業燃氣輪機尋得一個突破口，迅速擴大市場占有率。

萬萬沒想到，輿論剛剛掀起個浪頭，能源部門就被拍死在沙灘上。

這讓莊建業很是詫異不已，若是輿論威力這麼大，他本人都快被某些媒體噴成篩子了，也沒見的自己怎麼樣。

直到幾天後，莊建業七拐八繞的知曉這一切是金陵汽輪機廠匿名舉報的結果，這才恍然大悟，可隨後又是難以理解，下課的能源部門領導跟金陵汽輪機廠幾乎是穿一條褲子的，乾嘛卸磨殺驢？

瘋了不成？

想了半天莊建業也沒想明白金陵汽輪機長為何會做出這般匪夷所思的蜜汁操作，也就乾脆不想了，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金陵汽輪機廠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他莊建業一勺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