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小小那一張胖臉出現在電影熒幕的刹那,電影院裡的悲傷氣氛,被打破了。
“噗!”
“啊啊啊啊!我終於看到了小小穿絲襪!吸溜吸溜……”
“前麵的兄弟請坐下,美腿是用智商換的,基本操作請勿喧嘩。”
“為毛小小一出來,我特麼就哭不出來了啊!還老子的眼淚!”
“安小小你這個逆徒,你知道你剛才踹的人是誰嗎?”
“我賭十包辣條,為了這個鏡頭,小小肯定半個月沒飯吃。”
“嗚嗚嗚嗚,半個月怕是不夠。為了這部戲,小小的犧牲可太大了。心疼……”
第四排中間位置,聽到身旁一群沙雕的低聲議論,李世信皺起了眉頭。
在你們的心裡,老夫的度量就是這樣的?
再說,什麼叫安小小為這部劇犧牲太大了?
明明挨踹的人是我好不啦!?
憤憤的,他捏起了嗓子。
“心疼我信爺,小小這一腳看起來結結實實的。信爺為了拍這部戲,受苦了啊!”
隨著他用年輕了幾十歲的聲音製造的馬甲節奏這麼一帶,觀眾們的笑聲更大了。
“臥槽,剛才哪個沙雕說的?就這種款式的絲襪美腿,踹在身上明明是一種恩賜吧?!”
“媽噠好像被這樣的腿踹一腳……”
“光是想想就好刺激……啊、我好了。”
|??灬?`)你們不對勁兒。
聽到周圍的吐槽節奏明顯不對,李世信縮了縮脖子。
這一屆的粉絲,太變態了!
在一片沙雕吐槽之中,《隻要愛》的劇情還在繼續;
經過了大智的解釋,小安知道自己是誤會了。
公園裡,注意到了大智和正常人不一樣的小安,放下了戒備和大智聊了起來。
這是個剛剛大學畢業不久的姑娘。
拒絕了家裡在本地的安排,獨身一人來到了這個城市裡,並在一家銷售公司就職。
剛才的那一幕,是她人生中做成的第一筆訂單。
“唉,總之就是,我以為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混的風生水起。可是到頭來,他們終究還是圖姑奶奶的身子。”
公園的長椅上,小安披著大智的夾克衫,貓兒一樣將整個身子都縮在長椅上。
晃蕩著兩隻被絲襪包裹的小腳丫,她滿臉的苦惱。
“唉,對了,你怎麼大晚上的一個人在公園裡啊?剛才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今天這麼倒黴,剛出狼窩又入虎口了呢。”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了來。
第一個,是老板打來的,她被開除了。
第二個,是她父親打來的,在得知小安仍然沒回家之後,電話那頭便開始了長久的數落;
聽著電話裡“我告訴過你一百遍了你在滬海不行,趕緊給我滾回來”的怒吼,小安默默的掛掉了電話。
寂靜的夜裡,她將臉埋進了膝蓋裡。
看著剛才還精靈般的小姑娘一下子消沉了起來,大智眨了眨眼睛。
“他其實是,是在關心你。”
“得了吧。”
小安抹了抹眼淚,倔強的彆過了頭去;
“真要是關心我,他怎麼不問問我今天過得順不順利?他怎麼不問問我發生了什麼,我需不需要他的幫助?我就想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我招誰惹誰了?在他的心裡,我就應該一輩子窩在那個小縣城裡,把我九年義務教育和四年大學學的東西全丟掉,像我媽一樣相夫教子就完了!”
“他,他隻是不會好好說話,你不要難過。”
“算了。”
感受到了大智的關心,小安將眼淚擦乾淨,看向了大智。
“說說你吧,怎麼會大晚上的在這裡睡覺?沒有家嗎?”
“大智,大智有家。但是家裡沒有丁丁了……”
麵對小安的詢問,大智磕磕絆絆的用欠缺些邏輯的語言,將自己的來到這裡的緣由說了一遍。
隨著大智的講述,小安大大的眼睛裡漸漸泛起了霧氣,她滿臉的不可思議。
“所以你就自己跑了出來,這麼漫無目的的找?”
“周老師說讓我找一個厲害的人,幫我一起把丁丁找回來。我看你就很厲害,剛才那個人,被你揍的好慘……嗬嗬呃呃呃。你真的好厲害,可以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受傷。”
“……”
看著大智開心的拍手,表達著對自己的崇拜,小安的表情有些複雜。
“傻瓜,這哪裡是厲害,這是無奈呀。你要找的不是我這樣的人,而是那些有影響的,說話有分量的人。”
“那是什麼人?”
“就比如洪山那種的啊,洪山你知道是誰吧?就是交通廣播裡麵那個嘴特彆厲害,特彆熱心腸的主播,他經常在廣播裡幫人解決問題的。你去找他,他肯定能幫你把丁丁找回來的。”
聽到了小安指路,大智興奮了起來。
他二話不說便收拾起了行囊。
“你乾嘛啊?”
“我現在就去找。”
“傻瓜,人家不休息不下班的啊?你,算了。反正我明天不用上班了,你……跟我回家吧,明天帶你去。”
“你真是個好人!周老師說,現在好人越來越少了,要是遇到好人,一定要感謝蒼天……”
“好人不好人的不好說,剛才我的厲害你嘗到了吧?警告你啊,到了我家你隻可以用沙發,要是敢有什麼想法,嘿!”
凶狠的瞪著大智,小安舉起了拳頭。
麵對那豆包大的拳頭,前者把頭點成了小雞啄米。
……
廣電大廈的停車場門口前。
大智和小安終於等到了開車上班的洪山,不過很明顯,這個以熱心腸而聲名遠揚的主播,和傳聞中並不一樣。
“洪山,洪山你好,這是李大智,他的孩子被人領養走了。準確的說他的女兒和他並沒有血緣關係,但是他們一起生活……”
“你,你好,我叫李大智,今年三十五歲。這,這是我的丁丁,她被一個女人領走了…….”
看著兩個趕在保安敬禮之前就攔住自己車,七嘴八舌的說著什麼找孩子的人,帶著墨鏡的知名主播明顯不太高興。
麵對二人不斷的拍打車子“敘述冤情”,他隻是衝著保安揮了揮手。
然後,頭也沒回的驅車離開了。
看著大熒幕上,洪山的扮演者許戈那滿臉傲嬌的樣子,觀眾們樂成了一片;
“臥槽我終於知道信爺的電影為什麼這麼省錢了。這特麼演員都不用花錢的吧?”
“笑死了,不愧是信爺。果然將老一輩人民能省則省的習慣充分發揚了啊!”
“噗哈哈,以前就知道信家班裡安小小是萬年免費勞力。現在乾兒子許戈也被安排上了啊!掛著執行導演的名,還得乾著演員的活兒。深的信爺真傳!”
“好兒子!”
“你們發現沒有,自打跟信爺認識之後,許戈的路子變寬了啊。以前看到許戈的電影,肯定就是從頭打到尾,現在這貨也開始演文藝片了啊。”
大熒幕中,劇情還在繼續;
“這人怎麼這樣兒啊!還市民的好朋友呢,呸!呸呸呸呸!”
看著那揚長而去的寶馬車,被保安趕出來的小安有些氣急敗壞。
“小,小安。他,他真的能幫我找回丁丁嗎。”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人家理都不理你。”
“大智,大智有辦法。”
一旁,被保安扔出來,沾了一身泥土的大智,看著停車場前麵貼著的一張啟事傻樂了起來。
畫麵一轉,大智已經穿上了廣電的保潔工作服服。
被擦得光可鑒人的走廊裡,大智再次和洪山相遇了。
“洪,洪山你好!”
“好。”
這個在廣播裡元氣滿滿,總是熱心的為聽眾解決情感問題的主播,在播音間之外並不友善。
麵對走廊裡拎著拖布的清潔工招呼,洪山隻是淡淡點了點頭,然後饒了一下準備走開。
但是他的行進路線,被那個拎著拖布的身影封死了。
幾次被擋住去路,洪山抬起了頭。
用不滿的目光,看了眼麵前這個沒眼力見兒的清潔工。
“你乾嘛?”
“我們前天見過,見過麵。嗬嗬嗬呃呃,我的女兒丁丁被領養走了…….”
?
聽到那一陣傻笑,洪山皺起了眉頭。
“你有病吧?”
“你果然很厲害!一眼,一眼就看出了大智腦子,腦子不好。嗬嗬嗬鵝鵝鵝,你比醫院裡的大夫還,還厲害。他們要,要大智做好多的檢查,又是拍光片,又是抽血化,化驗才知道大智生病。小安說的,說的沒錯,你真的好厲害!這是我的丁丁,她被帶走了,你能你能幫我把她找回來嗎?”
在洪山的淩亂之中,大智從工作服的上衣兜裡掏出了一張照片,遞到了洪山的麵前。
但是那張照片,卻被洪山一把打開了。
“有病!”
隨著洪山帶著一萬分的不滿走遠,走廊裡探出了一個個腦袋。
“我剛說什麼來著?他才不會管呢!”
“洪老師最近跟老婆鬨離婚,你這個時候往他身上貼,他不罵你就怪了。”
“嘿,跟這有什麼關係?就跟他沒鬨離婚的時候熱心腸似的。”
“大個兒,彆傻了。洪老師隻對那些在一期節目裡就能解決的,能挑動觀眾情緒,提高收聽率的事兒感興趣。你這事兒太複雜,他是不會搭理的。”
“太天真了,人設這個東西都不懂。”
“洪老師仙兒著呢,人家散發出來的人間煙火啊,都是能提高收聽率的人間煙火啊。彆白費力氣了,有討好他那功夫,還不如給我去接杯開水。”
“給我也接一杯!”
“唉,大個兒啊,剛才你擦地的時候看沒看到一藍色封皮的文件,我怎麼找不到了?”
在同事們的奚落之中,大智默默的撿起了地上的照片。
然後憨笑著,接過了一隻隻保溫杯。
雖然追愛大計受到了阻礙,但是一根筋的大智並沒有放棄。
他將和丁丁的合照打印成了幾百份,像酒店裡包小姐的小卡片一樣,每天在打掃衛生的時候,都會塞一張到洪山的辦公室門縫裡。
雖然這似乎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但是這片辦公室卻因為大智的存在,而發生著變化。
每天,大智都會從小安家的沙發上早早起來,為小安做好早餐之後飛奔到單位。
腦子不好還聽話,使得他成了被所有職工使喚的存在。
但是在大智的思維裡,這些使喚都被當成了正兒八經的任務。彆人交給他的每一件事,他都緩慢卻認認真真的去執行了。
每一天的清晨,辦公室的每個工位都被收拾的乾乾淨淨。雜亂的文件被整理的整整齊齊,鍵盤和電腦被擦的光可鑒人。灌滿了開水的保溫杯和整齊的報紙,會成為每一個坐在工位上的職工第一個麵對的東西。
甚至在這些工位上麵,有時還會出現一些類似“紅色OO的文件在抽O第一層”,“昨天看你不開心,報紙下麵有糖”這樣的便利貼。
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不喜歡認真且對充滿了善意和溫暖的人。
漸漸地,“大個兒”這個略帶戲謔的稱呼,變成了一聲聲親熱的“大智”。
而這這個稱呼,也伴隨著同事們的嘴巴,頻頻的出現在了洪山的耳旁。
但是令這個在直播間裡熱情洋溢,辦公室裡冷若冰霜的兩麵派印象最深的,則是今天。
周末,洪山那個十二歲的兒子來到了單位。
在這裡,他遇到了大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