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為正準備離開,高思中的副官敲門進來了。
這位比李無病有眼色多了,挨個打招呼,就連葉興中和馮家山也沒拉下。
副官把一份文件交給了高思中,高思中掃了一眼,又遞給了方不為。
是趙金山的後續調查結果。
李無病查到,趙金山好像是在北平得罪了什麼大人物,才來的南京。
為了避免仇家找上門來,趙金山才隱名埋姓。
但有一點,趙金山竟然和首都警察廳長有親戚關係?
連首都警察廳長都護不住他,他到底惹人什麼人物?
“他有這麼一層關係不用,為什麼上趕著我們送禮?”方不為疑惑的問道。
首都警察廳和特務處經常有來往,廳長和馬春風的關係也還不錯,趙金山為什麼不利用這一點?
“你以為長官的關係就是那麼好用的?”高思中冷笑道,“他真要從上麵下手,需要打點的關節多了去了……警察廳長那裡送不送?警察廳長給咱處長打了招呼,那處長這裡,怎麼也要意思一下吧?處長要放人,肯定還要問過我和你,這些人是不是能放,和案子的關係大不大?
最後是不是也要讓你我沾點好處?這麼算下來,趙金山需要花的錢海了去了,還不如給你我多送點。人放了不說,路子也寬了,還能讓你記住他,到時候也能幫他把何世榮的事情遮掩一二……”
方不為一想,還真是這樣的道理!
官越大,胃口就越大,趙金山肯定是算過賬的。
雖然沒有查清楚具體的底細,但至少說明,趙金山和江右良的關係不大,除了賬務來往,和和水金行再沒有其它的關係。
這樣一來,利用趙金山調查和水金行的計劃基本上也能實施了。
但這件事不單單涉及到給江右良提供黃金的幕後人物,更牽扯到司機案當中的那幾千兩黃金,所以方不為一點都不敢大意。
這事情隻能是他親自來辦,而且必須要設計周密,不能把自己貪了日本人黃金的事情爆出來。
“把你的人撤回來吧!”方不為對葉興中說道,然後他又把文件給了高思中,“先不要急著找趙金山,調查賬本的事情,必須的好好計劃一下……”
高思中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連馬春風都說了,和水金行不好查,怎麼也要先想個萬全的辦法才行。
話剛說完,外麵又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馬春風的司機直接推開了門,對方不為說道:“方組長,處長讓你馬上下樓!”
怎麼了這是?
方不為心裡疑惑著,腳下速度卻不慢,跟著司機就往外走。
馬春風坐在小車裡,正等著方不為。
他招了招手,意思是讓方不為趕快上車,方不為一個箭步跨了進去。
“穀司令讓我和你去憲兵司令部!”馬春風說道。
方不為正好想著先給馬春風彙報一聲之後,再去找穀振龍,沒想到穀振龍先來找他了。
方不為先向馬春風說了自己推斷和計劃。
在給穀振龍請示之前,這事必須先要給馬春風彙報一聲。
從特務處到憲兵司令部的路程並不遠,等方不為說了個大概,車已開到憲兵司令部的門口了。
馬春風下了車,邊走邊皺著眉頭說道:“你的意思是,幕後的人物早跑了?”
“對!”方不為回道,“就算江右良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但步少綱肯定是知情的,不然不會用那麼殘忍的方法自殺。步少綱被我特務處抓回來的事情,看到的人不少,算不得什麼密秘。這人難道就不怕步少綱把他供出來?所以趕快跑路才是要緊!”
“就算想要把幕後人物引出來,也沒必要弄得滿城皆知吧?”馬春風說道,“必須要考慮穀司令的想法。不然委員長這裡根本不好交待!”
“先不說你推斷的有沒有道理,但最後這招欲擒故縱,穀司令是肯定不會同意的!”馬春風頓了一下後又說道。
馬春風說的是內奸案。
這件事情,穀振龍一心想要壓在內部解決,但現在方不為卻要把江右良和步少綱的死訊全部公布出去,也就等於把內奸案公布了出去,穀振龍肯定不會答應。
方不為正想告訴馬春風,內奸案中出現的各種矛盾時,張永昌卻從崗亭裡鑽了出來。
他就是專門來等馬春風和方不為的。
一看張永昌的架勢,再看他眉頭緊鎖的模樣,方不為心裡就是一咯噔。
這絕對是出了不好的事情。
馬春風在旁邊,方不為也不好問。再者,等見到穀振龍,也什麼都就清楚了,不急這一兩分鐘的時間。
進去的時候,方不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臉愁容的穀振龍。
旁邊還坐著賀清南,賀清南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演戲一樣,一會咬牙切齒,一會兒懊惱後悔,連死對頭馬春風進來,都沒能讓他轉多半分的注意力。
“委員長知道我們內部審查的事情了!”穀振龍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馬春風臉上全是驚容,心裡卻在暗喜。
他之前就想把這件事捅上去,結果最後被方不為攔了下來。
反正內奸不會在特務處,委員長知道了,最倒黴的也隻會是賀清南,當然也少不了總負責的穀振龍。
怎麼責難,也輪不到特務處的頭上。
“委員長怎麼知道的?”馬春風裝做震驚萬分的問道。
“不知道涉及到了什麼案子,侍從室派人到特工總部去查問,結果到特工總部一看,所有負責人不在不說,特工總部還被我憲兵司令部全部戒了嚴……這麼大的事情,侍從室哪裡敢怠慢,直接上報給了委員長,委員長讓我親自去他那裡解釋原委……”
方不為猜測,穀振龍肯定沒在委員長那裡說出了內奸的事情,不然委員長早把賀清南和馬春風也叫過去了。
“我沒辦法,隻能先說了步少綱自殺的事情,說我等三個部門,正在追查步少綱背後隱藏的人物……因事態重大,怕有外泄的事情發生,所以才封了特工總部……委員長現在命我等,務必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馬春風還沒反應過來,方不為卻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穀振龍。
穀振龍不會是把自己懷疑曾中明的事情也彙報給委員長了吧?
不然委員長怎麼會信穀振龍怕泄密才封了特工總部的解釋?
這事,方不為隻在穀振龍麵前隱晦的提過一次,馬春風都不知道。
一看方不為的模樣,穀振龍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臉色頓時一黑:“老子沒那麼傻,一點線索都沒有,怎麼就敢在委員長麵前說出懷疑的目標?到時候要是查不出來,怎麼給委員長解釋?”
方不為剛剛暗鬆了一口氣,卻不料穀振龍又來了一句:“是委員長自個聯想到行政院那邊去的……”
特麼的,這有什麼區彆?
委員長也不會憑穀振龍一句解釋,就深信不疑,肯定要從其他方麵了解一下的。
一聽步少綱和曾中明的關係,委員長自然就會聯想到汪的頭上,想著依此查下去,最後就算最後誣陷不到汪,也能給他頭上潑兩盆臟水。
委員長肯定想著穀振龍肯定也是和他同樣的想法,認為穀振龍是怕有人給行政院那邊通風報信,才戒嚴了特工總部。
這下好了!
委員長肯定憋著勁,在等穀振龍的好消息呢。
“什麼懷疑的目標?”馬春風一頭霧水的看了看穀振龍,又看了看方不為。
“還在這裡裝?”穀振龍冷哼一聲,指著方不為,“這狗東西要沒把步少綱自殺的事情告訴你,老子跟你姓馬!”
“步少綱寧願死,也要保這個人,老子自然就想到了曾中明,但委員長的步子更大,想的更遠……所以一聽委員長過問這件事,方不為就猜到了大概。和他比起來,你的反應還是太慢了……”穀振龍瞪著馬春風說道。
方不為在心裡暗暗的歎了一聲,穀振龍對自己真的不錯了,為了不讓馬春風對自己生疑,直接把懷疑曾中明的事情攬到了他自個的頭上。
馬春風驚詫的看著穀振龍。
委員長這是想把汪院長扯進來?
這不是強人所難的事情麼?
“萬一聯係不到一塊怎麼辦?”馬春風驚疑的問道。
“還能怎麼辦?”穀振龍攤了攤手,“閒著撒一把網的事情,就算撈不到魚,也不能怪到網身上吧?”
“但這事,必須得查個水落石出!”穀振龍撮了撮牙花子說道,“不然這事沒辦法交待。”
馬春風和賀清南都是眉頭緊皺,一臉的難色,但方不為卻在暗喜。
隻要不是委員長拍著腦袋,下了死命令就好。
穀振龍之所以發愁,是因為他也沒有把握查到最後的真相。
但方不為卻有信心。
浮出水麵的線索越來越多,這個幕後人物快藏不住了。隻要把這人挖出來,就是大功一件。就算扯不到汪的頭上,委員長也不會責難。
方不為之前也在想,穀振龍萬一怕委員長知道內奸的事情責罰他,不同意自己的計劃怎麼辦?
但現在就不用考慮這一點了,隻要穀振龍同意自己的計劃,肯定恨不得多出幾個內奸出來,趕快把消息傳出去才好。
“就這一天一夜的功夫,老子他娘的把該想的辦法都想了,該動用的關係都動用了,但就跟石沉大海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穀振龍捏著八字胡,一臉不解的看著方不為。
怪不得上午來的時候,穀振龍那般的急燥,原來是下了死力氣,想找到曾是明的證據,最後卻一點收獲都沒有。
明知道說出來可能會挨罵,但卻不得不說。
誰讓自個推斷錯誤了呢。
方不為看了看馬春風,一臉的欲言又止。
馬春風不知道方不為是什麼意思。
“司令,上午的時候,曾中明去我特務處要人了!”
馬春風沒有意會到方不為想要表達什麼,方不為隻能自己說了。
“什麼意思?”穀振龍一頭的霧水,“他去要人,不很正常麼?”
“曾中明還以為步少綱衝卡是湊巧,還想著為步少綱偽造一些減輕罪責的證據……”方不為又道。
穀振龍愣了一下,又猛的反應了過來。
曾中明壓根不知道步少綱乾了什麼,不然不會如此的有恃無恐。
“我乾了個他娘的……”穀振龍一聲怒吼,抬手一指方不為。
他罵的是曾中明,氣的卻是方不為。
要不是方不為誤導,穀振龍也不會因為步少綱剛一自殺,就懷疑到曾中明的頭上。
但這事不能說出來,不然方不為少不了的麻煩。
先不論馬春風會不會懷疑方不為是不是在和穀振龍暗通曲款,隻是一個賀清南,就肯定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好機會。
他隻要事後給曾中明透露一點風聲,曾中明自然就會恨上特務處。
曾中明才不會管誰是方不為,隻會認準馬春風。
“那你他們娘的給老子說一說,現在從哪查?”穀振龍怒吼道。
曾中明沒嫌疑,就扯不到汪院長的身上。想要給委員長交待,就必須查出真東西來。
“卑職現在正在查!”方不為往後退了一步,躲著穀振龍噴出來的唾沫星子,“已經查到眉目了!”
“當真?”穀振龍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他很清楚,像方不為這樣的滑頭,如果沒一定的把握,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方不為手一伸,從口袋裡把那顆手雷掏了出來。
賀清南驚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憲兵司令部的檢查不是一般的嚴,方不為是怎麼把這玩意帶進來的?
馬春風瞪了一眼方不為。
他也沒想到方不為膽子這麼大。
“拆了引信的!”方不為回了一句,又對穀振龍說道,“這就是從江右良身上摘下來的手雷……涉及此案的一位煙土販子交待,有軍隊的人曾拿著這種手雷去找過他的老板,說是有一批,全部想要處理掉,但因為威力小,價格還高,不好賣,買家就沒有接手……”
“煙土販子還倒賣軍火?”穀振龍下意識的接過手雷地問道。
方不為點了點頭:“按他的說法,他老板的生意做的很大……”
“李鳳年?”旁邊的賀清南問道。
就是為了搶付高昌,才扯出的江右良的案子,賀清南自然清楚。
“就是他!”方不為回道。
“德國貨?”穀振龍拿起了手雷,看著上麵的字母,使勁的回憶著,“怎麼這麼眼熟?”
方不為一聽,頓時大喜,穀振龍眼熟就對了。
“卑職和幾位長官分析過,能找李鳳年處理軍火的,肯定是駐紮在南京城附近的衛戍部隊,我們猜測,應該是八十八師……”
“八十八師,宋元良?”穀振龍跟著念叨了一句,又好像想到了什麼,臉色猛的一變。
“張永昌……”穀振龍猛的一聲驚吼,跟炸雷一樣。
“到!”張永昌人隨聲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給老子把上個月,宋元良要求退換部分裝備的報告找出來……馬上……”穀振龍氣急敗壞的喊道。
方不為猛的一震,還真和宋元良有關。
“麻賣批……”穀振龍的臉漲的通紅。
方不為一看穀振龍這個樣子,心裡就是一咯噔。
這批手雷竟然是從穀振龍這裡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