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參謀!”等方不為敬完禮,溫玉慶卻伸出了手,意思是要握手。
方不為懵了一下。
這是要和自己平等對話的意思?
溫玉慶看似官職不高,隻是交通部電政司的司長。但這隻是表麵身份,用來給密電檢譯所所長這個職位打掩護的。
聽起來密電檢譯所好像隻是一個所,但知道內情的人才會明白,這是個什麼組織。
窮其溫玉慶一生,隻接受委員長領導,連王兆名和何英青都無權給他下達命令。
而且他在國民政府情報部門當中的地位非常高,不比後來的馬春風差,反而還領導過馬春風。
三八年軍統中統正式成立之後,委員長侍從室內部曾成立過一個軍事情報小組,組長就是溫玉慶,組員有軍統副局長馬春風,中統副局長賀清南,海軍中將楊宣成……
更不論他和蔣宋兩家還有那般親密的關係。
溫玉慶對方不為表露出這種態度,連穀振龍都倍感驚奇。
“表兄對你讚不絕口,我一直想見你一麵,直到今日才有了機會……”溫玉慶笑著說道。
口氣很隨和,表情也很自然,沒有客套,沒有誇讚,眼神當中全都是好奇……
方不為心中一動。
溫玉慶本就是負責委員長的一切電文來往,如穀振龍馬春風等人想給委員長發報、彙報,絕對繞不開他,他對自己的過往自然一清二楚。
他現在這種表情,和宋子聞第一次見到自己就非常好奇的模樣一樣,都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溫司長過譽了!”方不為客氣的笑了笑。
穀振龍最喜歡看有名有姓的人物見到方不為時,滿臉都是驚奇和不可思議的表情。
但溫玉慶接下來說出的話,讓穀振龍笑不出來了。
“聽振江提起,說你對無線電偵聽破譯很是感興趣,如果真的喜歡的話,也可以來找我……”
方不為聽到身側的幾位連出氣的聲音都粗重了幾分。
溫玉慶是委員長的心頭肉,密電檢譯所更被委員長視為禁臠,溫玉慶真要看上了方不為,估計穀振龍都留不住。
“隻是好奇而已!”方不為自謙的笑了笑,“術業有專攻,貪多嚼不爛,卑職不似司長這般天縱奇才,隻求精專一業既可……”
這是委婉的拒絕了。
自己確實多次請教過齊振江。
但自己又不是想做無線電專家,隻是想了解個大概,更好的發揮係統的作用罷了,遇到什麼不懂的地方,問齊振江這個排名第二的專家就夠了,沒必要再找溫玉慶。
溫玉慶沉吟了一下,又點了點頭:“天縱奇才這四個字,還是送給你比較合適……你勇猛過人,智計百出,留在一線,確實可以更好的建功立業!”
“多謝司長提點!”方不為回道。
穀振龍回過頭,狠狠的瞪了齊振江一眼。
齊振江忍不住的打了個激靈。
看寒暄的差不多了,穀振龍適時的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本來就打算找你過來的,來了正好!”穀振龍說道,“溫司長讓我問一下你,有沒有在現場再發現過和密電電文有關的文件資料?”
“沒有!”方不為回道,“文彙報社和董宅燒了個一乾二淨,華報報社內所有的資料都搬回來了,連牆上的掛畫都沒放過!”
“沒有了?”溫玉慶滿臉都是失望之色,“可惜了?”
“發生了什麼事?”方不為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溫玉慶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跑來憲兵司令部,絕對是發現了了不得的線索。
“陳廳長昨日找過我之後,我也命人偵聽了城內的電波信號,根據之前破譯的部分密碼,譯出了日本領事館昨日發出的電碼當中的部分電文……”
溫玉慶一伸手,旁邊的助手遞過了一個文件夾,溫玉慶又順手遞給了方不為。
方不為打開一看,其中隻有一張紙,上麵寫著幾行的日文字母。
排序雜亂無章,前後不通,就像是後世所說的拿臉滾過鍵盤之後打出來的字一樣。
這應該是二次加密之後的電文,但溫玉慶既然能將密碼譯成日文,不應該破解不出其中的關鍵詞才對?
方不為下意識的抬起頭。
穀振龍等人是一頭霧水,其實他們也不知道溫玉慶突然追到憲兵司令部,還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是何用意。
溫玉慶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方不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方不為又看了看齊振江。
齊振江的眼珠左右轉了一下。
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溫玉慶沒破譯出來?
不可能吧!
方不為直接把這幾行日文輸入了係統中的無線電收發儀。
三十多個日文字母排列出了上百種含義的句子,方不為飛快的掃了一遍。
當他看到其中的一句時,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翻譯過來便是:斬首小組即刻潛伏!
方不為定了定神,不敢置信的看著溫玉慶:“這是領事館最先發出的那份電文?”
溫玉慶的眼睛猛的一亮。
方不為破譯出來了?
不然也不會知道是領事館最先發出的警示電文,而不是兩家報社的回複電文。
對於無線電領域的專業人員來說,到了這一步,從其中找出關鍵詞不難,大多數的電譯人員最終都能找出來,但差彆於會用多長時間。
電文到了方不為手裡,有沒有一分鐘?
連他和齊振江都做不到。
“對!”溫玉慶點了點頭。
方不為心裡又是一跳。
看來就是了。
日本領事館這是在警示南京潛伏的日諜,讓他們小心應對。
斬首小組……
斬誰的首?
在國民政府的首都南京,誰還能稱的上“首”這個代稱?
方不為定定的看著溫玉慶。
溫玉慶肯定破譯出了電文,知道性質有多嚴重,所以才追到了憲兵司令部。
自己也就是拉王兆名下水,扯虎皮做大旗而已,沒想道日本間諜真有類似的行動?
這根本不是巧合不巧合的問題,而是直接突破了概率學的範疇。
溫玉慶會不會是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