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鐘鼓樓(1 / 1)

小閣老 三戒大師 1203 字 2個月前

直到從長江飄來的霧氣慵懶散去,和煦的陽光才重新照耀在金陵城中。

南京作為都會之地,靡麗之鄉,有六朝煙水,江南貢院,也有甲第連雲,秦淮風月。其壯麗繁華,東南之冠;文采風流,甲於海內。

但那些,都距離普通老百姓有些遙遠,真正熙熙攘攘,充滿了市井氣息的地方,是位於北城的鐘鼓樓一帶。

大明每座像樣的城市都設有鐘鼓樓。為了讓全城的百姓,都能清晰聽到晨鐘暮鼓,鐘鼓樓自然建在城市的中央位置,南京城也不例外。

此刻,趙昊就站在那兩座比鄰而立的高大建築中間,一臉的恍惚與震撼。

前世他曾在南京讀書,不知多少次經過這裡。現在,他穿梭過四百年的光陰,再度重臨此地,望著那熟悉的紅色高大城闕,焉能不生出隔世的恍惚?

四百年後,這裡隻剩下一座孤零零的鼓樓,已經不見了一旁作伴的鐘樓。且那座在明代城闕上重建的清代鼓樓,也遠遠無法與眼前這座恢宏雄壯的偉大建築相比。

那時他就感覺,那座台上小小的樓閣,與其腳下巨大城闕般的基座很不搭配。直到現在看到那座高達十餘丈,麵闊七開間,占滿整個基座,如淩霄寶殿一般矗立在眼前的鼓樓,還有一旁雙子樓般的鐘樓,他才恍然大悟。

“本當如此,理應如此……”

趙昊默默念叨了不知多少遍,才在趙守正的催促下,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

當他轉過身來時,一個青石鋪就的寬闊廣場便映入眼中。雖然才是二月,春寒未儘,廣場上已經有許多文人雅士、四方遊客,專門前來瞻仰巍峨壯觀的鐘鼓樓了。

廣場上,有好些小販挑著擔子,叫賣著各種吃食玩意兒。父子倆還沒吃早飯,便隨便各買了兩個酥燒餅,一邊吃著一邊往前走。

鼓樓廣場儘頭,是數條六七丈寬的繁華街道,由此通向南京城的四麵八方。

趙守正一邊嚼著沾滿芝麻的燒餅,一邊還哈欠連連。

昨日父子倆與家人分開後,便找了間客棧投宿。因為囊中羞澀,住不起單間,隻好在大通鋪湊合了一晚。

但這對養尊處優的父子,顯然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密不透風的大通鋪裡,睡了整整二十個人,雷鳴般接連不斷的呼嚕聲,熏得人睜不開眼的腳臭味,讓父子倆通宵未眠。

天不亮,兩人便逃離了那間客棧,決定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找個住處,先安頓下來再說。

他們原先居住的城南,是達官顯貴所居之處,租房成本實在太高。父子倆便穿街過巷,一路往北,走了將近兩個時辰,走得兩人雙腿發軟,饑腸轆轆,這才到了鐘鼓樓。

“這南京城,也太大了吧……”趙守正隻覺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每挪一步都是一種折磨了。

“父親在南京城住了多少年?”趙昊奇怪的看一眼趙守正,心說這不該是我的台詞嗎?

他現在是十五歲的少年,按說體力正好。可惜小趙昊整日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嚴重缺乏鍛煉,是以他也同樣累壞了。

“從嘉靖三十八年起,七年有奇了。”趙守正掐指一算,難免又要歎息一聲:“憶昔從容下帝京,冉冉七年如昨夢……”

趙昊暗暗翻下白眼道:“七年了,你都不知道南京多大?”

“從前出門乘船坐轎,哪用雙腳丈量過啊?”趙守正苦笑不已道:“國子監其實就在東邊不遠,感覺看幾頁書,也就到了。”

“好吧……”趙昊無力吐槽趙二爺,將手裡的燒餅吃完,還吮了下指尖的殘渣,才意猶未儘道:“我們便在國子監附近租個房吧。”

“大善。”趙守正點頭連連道:“要是天天這麼走,為父會死掉的。”

說話間,兩人出了廣場,上了通往國子監的保泰街。

~~

保泰街上熙熙攘攘,車馬行人摩肩接踵,各色顯眼奪目的標牌廣告林林總總。除了數不勝數的茶館酒樓之類,還有金銀店、南貨店、藥店、浴室、絲綢行、牲口行、糧油穀行等等等等,數不勝數。

趙昊被來往如梭的行人擠得東倒西歪,兩耳儘是喧騰如沸的叫賣聲、吆喝聲、說話聲,讓他大有一種,在逛後世繁華商業街的痛苦感覺。

而趙守正告訴他,論起繁華程度,這保泰街在南京城都排不上前十……

趙昊聽得目瞪口呆,心中暗下決定。若是時機合適,他定要逛遍全城,好好領略下這南京城的繁榮程度,到底到了何種境地?

不過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住處。

說話間,父子倆在一間掛著‘景記房產牙行’的店麵前站定。

一站住腳,馬上就有熱情的活計出來招呼。

“客官快快裡麵請。小店各類房產應有儘有,包君滿意。”

趙守正看看兒子,趙昊到現在還不熟悉情況,自然以趙守正為主了。

趙守正點點頭,夥計便滿臉笑容的將二人迎進店中。

裡頭店麵不大,隻有幾個堆滿文契的立櫃,還有三四張長桌而已。

夥計撿張空桌請兩人就坐,又上了茶。

接著便有個四十多歲的老經紀過來,先朝趙守正拱拱手,坐下來問道:

“敢問客官,是置產還是賃房啊?”

“賃房。”趙守正應道。雖然落了難,他還是習慣性的,在勞動人民麵前保持惜字如金的矜持。

“看客官樣貌氣度,應是國子監的相公吧?”老經紀一眼就看出,趙守正是個書呆子。而附近的南京國子監,正是天下書呆子聚集之地。

不過金陵百姓日常,並不會將南京的衙門特意加‘南京’二字稱呼,反而會將京師的衙門,冠以‘北京’稱之。

“不錯。”趙守正點點頭。

“那定然想賃一處坐監方便的住所了。”老經紀拿起一疊房單,一邊翻看一邊打量著父子倆的裝束,見他們穿著裁剪得體的上好湖綢袍子,隻是不潔淨,看上去有些日子沒洗過了。

“是極。”

“相公看這處如何?”老經紀心中有了計較,這父子倆要麼是長途跋涉而來,要麼是家中忽逢巨變。他當然是就高不就低,將一處毗鄰國子監,位於成賢街的三進宅院,推薦給了趙守正。

“不錯。”趙守正看著房單上,那宅院的詳細介紹,還有牙行‘鬨中取靜、家具俱新’的推介語,不禁滿意頷首。“就定這套了。”

“好,相公果然痛快!”老經紀肅然起敬。

“月租多少錢?”趙昊無奈小聲問道。

“年付一百二十兩,另有二十兩押金。”

“嘶……”聽了老經紀的回答,父子倆一起倒吸口冷氣,把他倆賣了,也租不起這麼貴的宅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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