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淩晨兩三點鐘,大部分人都會休息,即便還有個彆醒著的,宋橋也有辦法支開他們。
畢竟是金光舵的舵主,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到時候就能送走王昊了。
掛了電話,宋橋回到靈堂,看到左右無人,便繞到後麵去見王昊。
棺材在後堂放著,王昊被捆在棺材邊上,要給江一均守一夜靈。
王昊被打得極慘,身上傷痕累累,臉上也青一塊紫一塊。
眼睛緊緊閉著,不知道睡著了還是昏迷了。
宋橋走過去,輕輕搖了搖他的胳膊。
王昊當即醒轉,一臉疑惑地看著宋橋。
宋橋說道:“淩晨兩點送你出去,到時候陳冬會來接你。”
王昊當然大喜,拚命點頭。
宋橋歎了口氣,轉身出去。
夜晚很快來臨,宋橋隨便吃了口大鍋飯,又找了個理由支走一些人,現場隻剩七八十人還在守靈。
這些人有的喝酒,有的打牌,有的聚在一堆聊天,將整個靈堂圍得像鐵桶一樣。
宋橋也不著急,靜靜地等待著淩晨來臨。
晚上十二點一過,大部分人果然頂不住了,有的找個犄角旮旯睡覺,有的在偷懶磨洋工,還有的已經偷偷跑了。
本來就是公司性質的企業,能指望下麵的人多忠心呢?
死了一個分公司總經理,還不至於哭哭啼啼地守夜到天明。
擱在前幾天的晚上,宋橋早就破口大罵,但他現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淩晨兩點多鐘,還睜著眼的不到十幾個人了。
宋橋對他們說:“找個地方眯一會兒吧,有情況叫你們。”
眾人便都各找地方睡覺去了。
靈堂內外,隻剩宋橋一個人還站著了。
宋橋裡外走了一圈,確定沒人還醒著了,便悄悄來到靈堂後方。
王昊知道今晚要放走他,當然沒有睡覺,一雙眼睛直溜溜圓。
看到宋橋進來,立刻笑了起來。
宋橋衝他“噓”了一聲,過去解他身上的繩子。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沉重的腳步聲突然由遠及近,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
宋橋當然吃了一驚,沒敢再幫王昊鬆綁,而是起身走到外堂。
一個高大的人影正走進來,赫然就是熊耀文!
淩晨兩點多,熊耀文怎麼來了?
難道他識破陳冬的計謀了?
宋橋一陣緊張,立刻叫了一聲:“當家的……”
“他娘了個腿的,江一均明天就下葬啦,你們這群婊子養的在這睡覺……”
熊耀文罵罵咧咧,來到靈堂看到宋橋在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真沒人守靈了……看來你對江一均確實挺忠心的!”
宋橋尷尬地說:“大哥生前待我不薄,我想守好最後一夜!”
熊耀文點點頭說:“應該的!王昊呢?”
“在後麵。”
熊耀文繞到後堂看了一下,確定王昊還在,才轉身出來了。
這時候,已經有不少人被吵醒了,趕緊進來打招呼,有的叫熊總,有的叫當家的。
熊耀文又將他們臭罵一頓,才說:“今天晚上誰都不許睡覺,都把眼睛瞪大了啊!殺王昊可是明天的重頭戲,要是弄丟了他,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是!”
眾人誰也不敢再睡,各自都到外麵站崗去了。
宋橋心裡暗叫糟糕,這回可不好放王昊了,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當家的,您怎麼來了?”
熊耀文歎了口氣:“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腦子裡總是回憶起當初我們幾個拜把子的時候……”
熊耀文一邊說,一邊走進後堂,一屁股坐在江一均的棺材邊上。
“我們好不容易混到今天,好不容易有點成就,可以過幾天逍遙日子了,卻攤上這麼個事……”
熊耀文用手撫摸著江一均的棺材,竟然掉下幾顆淚來,可見情到深處。
“反正我睡不著,就來陪老兄弟最後一夜吧!”
熊耀文坐在棺材邊上,仰頭看著頂棚,怔怔發呆,不知在想什麼。
王昊看到熊耀文進來,也是無比詫異,疑惑地看向宋橋。
但宋橋也沒辦法,隻能衝他搖了搖頭。
“當家的……”宋橋輕輕說道:“您還是回去睡吧,我在這守夜就可以了。”
熊耀文搖了搖頭,麵帶悲傷地說:“我都來了,就不走了,反正天也快亮了……”
宋橋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隻能悄悄往靈堂外瞄著,不知陳冬看到這幕沒有。
……
陳冬當然是看到了。
淩晨兩點一到,他就和三子等人來到靈堂附近,準備接應王昊。
一開始看到金光舵的人都睡了,還暗自高興,心想這回穩了。
沒想到熊耀文轉頭就到,還嚷嚷著要守夜,其他人也不許睡覺,真是逼得人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任建偉咬牙切齒地說:“不行,咱們直接衝進去搶人吧!”
陳冬估摸了下兩邊的實力。
今天晚上,金光舵守靈的有七八十個,自己也帶來了七八十人,乍一看倒是差不多。
可對方有個熊耀文啊,那可是個大殺器,一個能頂十個、二十個!
到時候不僅救不出人,山石堂的也要折在這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要有,可明知要被老虎吃掉,還要進山就是蠢了。
陳冬想來想去,心裡突然一發狠,說道:“你們能搞到噴子嗎?”
噴子?!
眾人當然都是嚇了一跳。
大家都知道,這是“槍”的俗稱。
噴子這玩意兒,七八十年代可能還鬆一點,那時的流氓打架普遍都有獵槍、土槍。
但到後來,管製逐漸嚴格,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一般人就算有錢也買不到。
再說,也根本沒人敢賣,這玩意兒同樣是殺頭的罪。
而且一用上噴子,事就大了。
本來隻是江湖恩怨,一旦動了噴子,官家就要摻和進來,到時候就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在這個年代,大家無論發生什麼衝突,一個基本原則就是不動噴子,除非是不要命的江洋大盜,或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徒!
看到眾人麵帶難色,陳冬皺著眉說:“到底能搞到嗎?”
三子說道:“彆了吧冬哥,一動那個玩意兒,事情就更不好收場了……”
其他人雖然沒說話,但明顯都是這個意思。
為了一個王昊,大家還不想去搏命。
但陳冬和他們不一樣。
王昊舍命護衛自己周全,陳冬也要拿命去救王昊。
他待人,一向如此!
“彆廢話。”陳冬咬牙切齒地說:“到底有人能搞上噴子嗎?給我弄一支就夠了。放心,我不連累你們!”
眾人還是一片沉默。
“我那有一支。”任建偉突然說道:“不過,質量很差,是最普通的土槍,噴鐵砂的那種,有可能會炸膛,而且打不死人,隻會讓人重傷。”
“好,你快去拿!”
為救王昊,陳冬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不能再拖下去,一旦到了天亮,海北公司來得人更多,到時候就更不好救了。
任建偉立刻轉身離開。
開車去,開車回,又是大晚上的,所以很快。
也就半個小時的樣子,他就來了。
果然遞給陳冬一支噴子。
“怎麼開,你教我。”陳冬摩挲著槍體。
任建偉便簡單地講了講。
“好。”陳冬說道:“你們一會兒都看著點,我要是成功了,立刻開車過來接我。要不成功,你們就都散了,不用再管我了!”
不等他們說話,陳冬便貓著腰往靈堂那邊走去。
熊耀文一到,沒有人敢睡了,七八十人圍著靈堂,個個都挺著身子睜著眼。
即便有噴子在手,也不是太好闖的樣子。
陳冬並不著急。
他就像個極有耐心的老獵人,先是給宋橋發了一條短信,接著便在一株樹後等了起來。
宋橋看過短信以後,便起身到外麵去了一趟。
等他再回來時,手裡拎著一件啤酒。
“當家的。”宋橋說道:“一晚上挺長的,咱們喝會兒吧。”
“好,喝會兒。”
熊耀文坐起來,和宋橋喝起了啤酒。
一邊喝一邊聊天。
熊耀文問宋橋怎麼和江一均認識的,又是怎麼殺了星雲的。
宋橋一一作答。
他很感激熊耀文的知遇之恩,所以沒有一句假話。
熊耀文點著頭說:“原來你是因為陳冬才殺了星雲的,看來你和這個陳冬確實關係不錯。”
宋橋點點頭說:“我和陳冬確實關係不錯,當初我們在三中時……”
又將之前的事講了一遍。
熊耀文聽完,無比感慨地說:“你們可真是好兄弟啊……可惜一個在天南集團,一個在海北公司,你要是能把他拉過來就好了,做個金光舵的副舵主,你們倆一起為我服務,不是美滋滋嗎?”
宋橋點點頭說:“嗯,將來有機會,我再跟他說這件事吧。”
熊耀文的眼睛突然一閃,沉聲說道:“陳冬既然是這麼重義氣的人,八成會來救王昊啊,你小子不會幫他忙吧?”
宋橋嚇了一跳,以為熊耀文看穿自己的計劃了,緊張地說:“沒……沒有……當家的,我可不敢……”
熊耀文哈哈大笑起來,拍著宋橋的肩膀說道:“跟你開玩笑的,不要緊張!我對你這麼好,你要是還做對不起我的事,你就不是個人啦!”
宋橋心裡像是針紮一樣。
“喝了不少,我去上個廁所……”熊耀文摸著肚子,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喝啤酒確實容易去廁所,熊耀文當然也不例外。
公司裡麵有衛生間,但熊耀文不講究那麼多,除了靈堂以後隨便找了棵樹,拉開褲子便尿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突然抵住熊耀文的腰。
“不許動。”一個沉沉的聲音響起:“敢動一下,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