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彩看了看我保持平靜的說道:“我說了欠的錢你暫時可以不還,所以你沒有什麼理由不搬出去。”
“我說了我壓根就不想搬出去,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我提高了聲調說道。
“可是你不止一次的答應我搬出去,難道你的承諾在自己眼中就這麼廉價嗎?”米彩言語冰冷,眼神中卻閃著怒意。
“你讓我住在這裡有什麼不好?”我的言語也憤怒,在米彩不理解我的同時我也不理解她,在這座城市裡合租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麼我如此依賴這間屋子,她卻一次次無情的趕我走,況且我覺得自己在合住上的人品還是很過硬的,是個很安全的合住對象。
米彩反問:“你告訴我哪裡好。”
“哪裡都好!”想了想我又說道:“有我住在這裡,以後有個鄰裡糾紛什麼的,我可以很輕鬆的幫你搞定,告訴你:我就是這個小區的區裡一霸……”
“你彆這麼幼稚,行嗎?”米彩打斷了我。
我冷笑:“你不信是吧?……你可以去彆的小區看看,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有廣場舞大媽擾民,咱們住的這個小區你發現有嗎?……是不是沒有?我告訴你:雖然這個小區沒有物業管理,但有我在比那物業管理什麼的強多了。”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也不能成為你繼續住在這裡的理由,你必須搬出去。”米彩依舊堅決的對我說道。
我再次憤怒:“你是不是缺心眼啊?你讓我住在這裡怎麼了?至少水管堵了,燈壞了,我能修吧,下個雨什麼的,你不在家,我也會幫忙收衣服吧,再比如今天,你生病了,我也不能見死不救,也得給你買藥,煮上一碗薑湯吧……你乾嘛非得死心眼的讓兩個人都不痛快?”
“我沒有不痛快。”
米彩一句話就將我噎住了,尷尬的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反正我不想搬,我欠了你那麼多錢,我覺得先還你錢比搬家更重要。”
米彩出乎意料的問道:“你說說看為什麼先還錢比搬家更重要?”
我幾乎沒有思考便說道:“還了你的錢我心裡會踏實,搬家卻讓我覺得自己是無依無靠的,空虛的,如果是你,你是選擇先還錢,還是先搬家?”
“從這裡搬出去你一樣可以去其他地方住,空虛和無依無靠又從何說起?”米彩繼續問道。
我環視這個屋子裡所有的一切,心中又泛起一陣不能言明的情緒,米彩她根本不懂我對這個房子的感情和眷念,所以每次她趕我走的時候,都不會去考慮我的感受,不過話說回來,她也沒有必要去考慮,眷念再深終究隻是我自己的。
我點上一支煙排遣著心中的失落和無助。
“彆在我房間裡抽煙,可以嗎?”
米彩的言語間又充滿厭惡感,但這怨不得她,是我自己過於冒昧,以至於忽略了此刻還在她的房間裡。
“抱歉,我去陽台抽。”我低聲說道。
……
在陽台抽完一支煙,我回到客廳,但讓我意外的是,此刻米彩並沒有待在自己的臥室裡,而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第一次主動開口對我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你剛剛是問我為什麼搬出去會覺得空虛和無依無靠,是嗎?”
米彩點了點頭。
我在米彩對麵的沙發上坐下,閉上眼睛,在這裡住過的無數個日夜像一個個片段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一陣極長的沉默之後,我終於開口說道:“我是在兩年前住進來的,剛住進這裡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我幾乎每晚都失眠……之所以失眠,是因為有很多心思,可是這些心思和誰都說不得,但悶在心裡又難受,於是我就把屋子裡的落地燈,櫃子,掛鐘,甚至是一根拖把,都當成是自己的朋友,把這些不能對人說的心思告訴他們,雖然他們從來不會回應我什麼,但卻很耐心,無論我說多久,他們都很耐心,所以不吐不快後,我也沒那麼難受了,我很感謝他們,感謝這個屋子裡的一切,他們是我的依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想離開,我愛這間屋子,雖然他很簡陋,可卻是我的世界裡最安全、最溫暖的一個地方……!!”
在我說完後,米彩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我,我卻一點也不知道這個複雜意味著什麼,隻是忐忑的等待她會不會讓我繼續住在這裡。
第13章:不許再去泡夜店
窗外的月光出奇的皎潔,透過窗戶落進客廳裡,讓燈光都黯淡了些,而米彩那美麗脫俗的麵容又黯淡了月光。
我就這麼盯著她看,她的麵容儘是安靜,這讓我又忐忑了一些,或許我對這個屋子的眷念並不能打動“冷酷”的她。
許久米彩終於開口對我說道:“你很愛這個屋子?”
我認真的點頭:“很愛,很愛……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這個不起眼的屋子。”
米彩笑了笑,道:“那倒不見得。”
我詫異的看著她:“難道你是那個比我更深愛的人?”
實際上我一直好奇米彩為什麼會和老李買下這個屋子,儘管我可以假想成是一種富人的行為藝術,但真實答案恐怕並不是我假想的那麼簡單。
米彩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向我問道:“你打算住多久?”
“你是同意了嗎?”我帶著些許激動問道。
“昭陽,你能先正視問題嗎?”米彩言語間有些不滿。
我笑了笑感歎道:“原來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米彩再次皺眉。
我訕訕笑了笑,生怕她改口,做了個抱歉的表情,連連說道:“我先回答問題,我先回答問題,我打算住……再住一個月,行嗎?”
米彩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道:“可以……不過你要先答應我兩個條件。”
“行啊,隻要你不趕我走,什麼都好說,一定做到。”我拍著胸口說道。
“你先彆信誓旦旦,等做到了再說。”米彩噎了我一句。
我再次尷尬的笑了笑,道:“我知道在你眼裡我沒什麼信譽可言,那這麼說吧,你提的要求我儘力而為,行嗎?”
“嗯。”稍停米彩又說道:“先說第一條:以後你不可以去泡夜店,能做到嗎?”
“啊!”我下意識的驚歎一聲,我沒想到米彩竟然提出這個要求。
米彩看著我,等待我的答複。
我儘管疑惑米彩為什麼會提出這個要求,但考慮到女人的心思一向不可捉摸,也不想追根究底的詢問原因,先住下來,才是頭等大事,不做考慮便點頭道:“能,還有一條呢?”
“住在這裡的期間,你不可以進我的房間,我房間的鑰匙你得還給我。”
“這個要求是應該的。”我說著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找到米彩那間屋子的鑰匙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
米彩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最後對我說道:“記得你答應我的,如果被我發現有一條做不到,你自己自覺的搬出去。”
……
洗漱完畢之後,我回到自己的房間,這本是個該安定下來的夜,畢竟我可以暫時住在這裡了,可還是忍不住的胡思亂想。
還有4天就是方圓和顏妍結婚的日子,作為一路走下來的朋友,他們的結婚不可能不刺激我,其實我並不是一個不婚主義者,如果能遇到情投意合的女人,我也渴望結婚,可是自己的物質條件又確實差了些,能夠給予婚姻的東西也很少,所以結婚的欲望對我來說,隻能作為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暫時封存起來。
我又想到了簡薇,方圓和顏妍婚禮那天,我們是一定會見麵的,如果她帶著自己的男朋友或者她已經結婚,帶著老公,我是不是又要崩潰一次?
我搖頭笑了笑,假如真的崩潰在朋友的婚禮上,那這一崩可真夠華麗的!
……
次日,我按時來到公司,方圓也已經從上海趕回了蘇州,兩人在休息間的咖啡機旁碰了麵。
我們一人端著一杯咖啡閒聊了起來,我問方圓:“怎麼樣?gucci設櫃的項目搞定了嗎?”
方圓如釋重負的說笑道:“搞定了,不出意外下個月就能簽進場合同了。”
“不錯,gucci這樣的一線品牌能進我們百貨商場,你功不可沒,小同誌前途不可限量!”我拍著方圓的肩膀笑言。
方圓卻正色對我說道:“昭陽,關於工作你有什麼自己的想法嗎,我可以幫你向上麵爭取。”
我依舊笑道:“你就不用替我瞎操心了,有想法我自己會去爭取的。”
我知道方圓是替我著急,但是他自己也就剛擔任企劃文案組組長半年,資曆尚淺,而公司的水卻深,再加上我們眾所周知的朋友關係,對他來說影響並不好。
“你得了吧,咱們在一起共事兩年,你什麼時候主動給自己爭取過的。”方圓的語氣顯得不悅。
我沒心沒肺的笑著:“那不是因為沒有想法嘛,我覺得這樣挺不錯的,至少工作輕鬆,就算天塌下來,先砸的也是你們這些拚了命往上爬的勞模!”
方圓被我說的無語,半晌歎了一句:“你真夠可以的!兩年了……”
我立刻打斷:“行了,彆感慨了,說說昨天的事兒,昨天我可陪你媳婦逛了一天的街,這個苦勞今天你非得給我補償。”
方圓點頭:“下了班一起吃飯吧。”
兩人一邊說,一邊端著沒喝完的咖啡杯從休息間向辦公室走去,快進辦公室時,方圓忽然將我拉的停了下來,以至咖啡都灑落在我的袖口。
“怎麼了?”我甩掉袖口的咖啡,詫異中帶著不滿問道,我總覺得方圓有些反常,從他剛剛突然問我有沒有工作上的想法時,就覺得了。
方圓用一種刺透的眼神看著我,停頓許久對我說道:“……簡薇昨天晚上和顏妍電話聯係了,那時候她已經準備登機回國了,中午差不多就能到上海了!”
我霎時呆住了,腦袋有些空,竟不知道以什麼情緒來麵對這個消息。
方圓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問道:“你要去上海見她嗎?”
我愣了許久反問方圓:“你說說看,我怎麼去見,帶著一個扯淡的前男友身份去嗎?”
“你要覺得尷尬就當我沒告訴你吧,不過總是要見上一麵的。”
我當然知道方圓說的總會見上一麵,是在他和顏妍的婚禮上,到那天,簡薇會參加,我也會參加,但那樣的見麵隻是例行公事,而不是刻意為之,我想:彼時,我如果看的夠開,隻把她當作一個偶然相遇的陌生人,不必寒暄,不必……撕心裂肺!
……
一個上午,我依舊在渙散中斷斷續續的做著手中的工作,直到中午時分所有同事都去餐廳就餐時,我才點上一支煙,閉上眼睛,仰躺在辦公椅上吸著。
彌散的煙草味中,簡薇離開那天的麵容又揮之不去的在我的腦中盤旋,我有些痛苦,有些不知所措,卻不知道怎麼去排遣這些無病呻吟的痛楚。
兩年前我就已經明白,因為分手幻想出來的痛苦,不過是無意義的自我折磨,可“賤”乃人之本性,情願咬著牙承受虛假的傷痛,也不願脫“賤”成佛。
或許此刻簡薇正愜意的享受和家人、朋友重聚後的下午茶,而我卻悲愴的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抽著煙毒將四周吐的一片愁雲慘霧。
我狠狠的掐滅掉煙,恨不能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告誡自己彆太賤。
最終我也沒能下的去手,隻是無奈的苦笑,這些年自己的無所謂,種種離經叛道,在此刻看來,恰恰是她留給我的悲哀,而我一直帶著這些悲哀沉浸在無法逃脫的過去裡自找傷害。
煙味漸漸散去,偌大的辦公室裡,我依舊是孤身一人,午後的暖風帶著一絲莫名的惆悵從打開的窗戶裡吹拂了進來,恰如我的心情,又枯坐了一會兒這才有了饑餓感,將煙塞進口袋裡,準備去吃些東西。
從電梯裡出來以後,手機響了起來,看了看是羅本打來的。
接通電話羅本帶著些歉意對我說道:“昭陽,昨天的事兒真是不好意思了,沒能幫你扛下來。”
我不在意的笑道:“是兄弟就彆和我說什麼不好意思,你們玩樂隊的,酒吧打架這種事情怎麼能讓你們去扛,以後哪個酒吧還有膽子收留你們駐唱,再說教訓那些不開眼的孫子是我這個四好青年義不容辭的責任,你們就彆湊熱鬨了!”
羅本也笑了笑道:“那行,兄弟就不多說了,對了,今天晚上蘇荷酒吧有一場時裝走秀,儘是漂亮姑娘,有幾個和我還挺熟,你來,有看對眼的介紹給你。”
“行啊!”我想也沒想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應了下來。
“那行,今天晚上我請客,咱們往瘋了玩。”
我手持手機已經走離了辦公樓,忽然被陽光籠罩,思維好似也隨之擴散了開來,猛然想起自己昨晚答應過米彩不會再去泡夜店的事情。
停住腳步,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對米彩種種不靠譜的言行,我決定這次做個言而有信的男人……
我稍稍沉默之後對還在等我應答的羅本說道:“喲……瞧我這記性,今天晚上有點私事兒,真是去不了了。”
“是什麼事兒比咱們一幫人在一起吃喝玩樂更重要?”羅本開玩笑似的問道,卻也有些詫異,在他眼裡,我昭陽向來是把吃喝玩樂當作人生中的頭等大事去對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