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79章(1 / 1)

解藥 巫哲 2700 字 2個月前

走出咖啡廳的時候,一直陰著的天下起了小雨。

“有點兒冷了吧?”江予奪仰起臉看了看天,“下雨比下雪冷啊。”

“還行,”程恪把外套拉鏈拉上,“打個車回去?”

“坐公交車行嗎?”江予奪問,“我好久沒有坐公交車了。”

“行,這附近有嗎?”程恪看了看兩邊。

“前麵。”江予奪帶著他順著路往前。

沒走多遠,就看到了一個公交站台,他倆一塊站到了遮雨篷下,都沒有說話。

程恪深吸了一口氣。

早春的雨,聞起來跟彆的季節不一樣,沁涼的,帶著淡淡泥土味,哪怕是這樣的陰天裡,還有北風吹著,那些濕漉漉的地麵,樹乾,行人的傘麵,頭發,都會閃著細細的光芒。

“我在這兒住了一年。”江予奪說。

“是嗎?”程恪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個,愣了愣。

“跟另一個小孩兒,”江予奪說,“羅姐想要幫我們。”

程恪轉過身,跟他麵對麵地站著,抬手在他肩上輕輕捏著。

“後來我跑了,”江予奪說,“跑得很遠,不太回來,我給那個小孩兒打過一次電話。”

“說什麼了?”程恪輕聲問。

“他說他想自殺。”江予奪說。

程恪心裡猛抽一下,突然意識到這就是羅姐說的那個自殺的孩子。

“我沒有告訴羅姐,”江予奪抬眼看著他,“後來他死了。”

“你……”程恪愣了愣,趕緊用力抓了抓他肩膀,“這不是你的錯。”

“我沒有覺得這是我的錯,”江予奪低頭摸出煙點了一根叼著,“他自己的事,自己決定,死比活著更舒服,就去死了。”

程恪沒說話,手還是一下下地捏著他的肩,江予奪把煙遞到他嘴邊,他抽了一口,偏開頭吐出煙霧,低聲問了一句:“那你……”

“我不想死,”江予奪叼著煙眯縫了一下眼睛,“我不會讓他們弄死我,我不會死在他們手上。”

程恪輕輕歎了口氣,沒再說彆的,往前靠了靠,低頭把下巴擱到了江予奪肩上,手往他背後摟緊了。

程恪跟羅姐加了微信,回到酒店之後,羅姐給他發了消息,告訴他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都可以找她。

江予奪坐在旁邊看著他,他沒有馬上給羅姐回消息,把手機放回了兜裡:“我讓酒店送點兒吃的到房間吧?”

“我想吃麵包,”江予奪說,“帶甜餡兒的,他們有沒有?”

“要不直接去餐廳吃得了,就在二樓。”程恪看著他。

江予奪猶豫了一下:“行吧。”

酒店的餐廳環境還不錯,程恪要了一碗麵,江予奪想吃的甜餡兒麵包居然也有,是豆沙的。

“好吃嗎?”程恪問。

“好吃,”江予奪把咬了一口的麵包遞到他麵前,“你嘗嘗。”

程恪咬了一口:“嗯,好像是不錯。”

“你跟羅姐聯係,不要當我麵。”江予奪說。

“嗯?”程恪愣了愣。

“我會……緊張。”江予奪皺了皺眉。

“好,其實我跟她不會有什麼太多聯係。”程恪說,他能感覺得出來,江予奪哪怕是現在願意麵對,願意承認自己有病,卻也依舊會無法控製地不安,會懷疑。

本來程恪想著,如果晚上沒什麼事兒,他可以跟江予奪出去轉轉,但現在知道了這個地方對於江予奪來說,不沒有什麼多美好的回憶,他就沒提這個事兒。

在餐廳吃完東西回來,他倆洗了個澡,程恪就躺床上打開了電視。

訂房的時候程恪沒有要雙床房,怕前台有什麼想法,就要了個標間,這會兒他躺床上又有點兒後悔了。

他想跟江予奪擠著睡,但又覺得叫江予奪過來跟他擠,會有一種不太正經的感覺,雖然他沒有什麼不正經的想法,隻是眼下這種狀態,這種感覺顯然不太合適,如果是一張床,就不用糾結了。

江予奪在窗口站了一會兒,轉過身。

程恪沒看他,盯著電視。

江予奪走到靠窗那張床邊兒上站了一會兒,往他這邊看了一眼,又走了過來,然後往床上一躺,又往他身邊蹭著擠了過來。

一直擠到緊緊貼上了,才側過身抱住了他。

“困了嗎?”程恪低頭看他。

“他們在樓下,”江予奪把臉貼到他腰上,“我看到了。”

程恪看窗口看了一眼:“沒事兒,現在不就看不到了麼。”

“嗯。”江予奪悶著聲音應著。

程恪把電視的音量調大了。

江予奪沒再動,很安靜地摟著他躺了挺長時間。

程恪想看看這人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江予奪抓著他衣服往下拽了拽:“你下來點兒。”

程恪往下蹭了蹭,躺到了枕頭上:“怎麼了?”

江予奪沒說話,撐起身體,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小心地把他打著石膏的右胳膊拿起來,往上放到了枕頭邊:“放這兒。”

“為什麼?”程恪動了動胳膊,“我還沒睡呢,不會碰到的。”

江予奪盯著他。

“行行行,就放這兒。”程恪把手放了下去。

江予奪低下了頭,嘴唇在他嘴角輕輕蹭了一下。

程恪愣住了。

江予奪的唇又往下壓了壓,舌尖在他嘴角舔了舔。

程恪瞬間回過神,左胳膊往他脖子後麵繞過去往下一勾,狠狠回吻了過去。

但接下去江予奪的回應卻著實讓他有些吃驚,呼吸幾乎是一秒之間就有了變化。

江予奪的手順著他的腰摸進了衣服裡。

就像是把一顆□□放進了他腦子裡。

轟的一聲響。

程恪翻身把江予奪壓過去的時候,完全沒有考慮石膏的存在,一直到江予奪把他又按回枕頭上,他才感覺到自己手腕隱隱有些發酸。

“讓你放這兒!”江予奪喘著粗氣,把他的手放回了枕頭旁邊按著。

“這他媽還能放得住嗎?”程恪也喘得厲害,“你就差扒我衣服了,你放一個我看看?”

“我沒扒啊,”江予奪指著他,“我就掀了一下!”

“有區彆嗎?”程恪往下看了看自己被掀起來的衣服。

江予奪很快伸手把他衣服扯了下去,還在他肚子上拍了兩下。

“你這什麼行為?”程恪沒忍住笑了。

“就告訴你我沒扒你衣服。”江予奪說。

“那我扒你的吧。”程恪抓著他衣服往上一掀,在他腰上用力抓了一把,手往他屁股上過去的時候,被江予奪一把抓住了。

“彆瞎摸。”江予奪把他左手按到了床上。

“操,”程恪有些無奈,“行吧,那還能瞎親嗎?”

“嗯。”江予奪應了一聲,低頭吻了下來。

挺煎熬的。

程恪覺得人是種挺神奇的動物,越是心情不好,情緒糾結,滿腦子迷茫的時候,被勾起來的火就越難滅。

就好像等誰能把自己點著了燒起來,把所有不需要的情緒都燒掉。

不過江予奪已經趴在旁邊睡著了……就算沒睡著,就衝江予奪這個抗拒的樣子,他目前也隻能自|焚。

好在今天他的確很累,腦子很累,心裡也很累,窗簾被猛的拉開之後所有思維都被抽空的疲憊充斥在他身體裡。

他很快就伴著江予奪的呼吸聲睡著了。

程恪早上沒有聽到自己定的鬨鐘響,讓他意外的是,一向那麼警醒的江予奪,居然也沒有聽見,好在他昨天叫了早餐,服務員打電話來問現在能不能送到房間的時候,他和江予奪才驚醒了。

“幾點了?”程恪問。

“七點半,”江予奪看了一眼手機,“不會晚吧?”

“來得及,”程恪鬆了口氣,“八點之前出發都來得及。”

“半小時收拾東西洗漱吃早點再出門叫車,”江予奪一下從床上直接蹦到了地上,“時間挺緊的了。”

程恪往他□□那兒看了一眼,笑了笑。

江予奪低頭:“笑屁啊,你沒有嗎?”

“我有沒有我也沒端著槍到處蹦。”程恪說。

“你肯定沒有。”江予奪進了廁所。

程恪坐床上笑了半天,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也許還是感覺到了輕鬆,就算前麵都是黑的,但是牆已經沒有了,隻要往前走,腳底下就能踩著路。

江予奪沒坐過飛機,當然也更沒坐過頭等艙。

上了飛機之後他坐在位置上看了半天,湊到程恪耳邊小聲說:“這個頭等艙,也不怎麼樣嘛。”

“你覺得應該怎麼樣啊?”程恪問。

“不知道,”江予奪說,“感覺也就比來的時候寬敞點兒了。”

“那下回挑個牛逼點兒的頭等艙坐坐。”程恪笑了笑。

“下回?”江予奪馬上問,“什麼時候?去哪兒?”

“……下回是一個大概的意思,就是一下次,有機會,或者我們去旅行的時候……”程恪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去哪兒旅行?”江予奪問。

程恪笑了起來,靠著椅背樂了半天:“隨便,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江予奪想了好一會兒也沒出聲,最後眉頭都擰起來了:“沒有。”

“沒有嗎?”程恪問。

“沒有,”江予奪突然有些失落,低頭歎了口氣,“我哪兒也不想去。”

“為什麼?”程恪又問。

“害怕。”江予奪皺著眉。

“知道了,”程恪抓住他的手,“那就不去,等你什麼時候不害怕了,我們再去旅行。”

“嗯。”江予奪閉上了眼睛。

這種害怕的情緒,江予奪並沒有太流露出來,但回到家之後,程恪能明顯地感覺到他一下放鬆了。

癱在沙發上跟喵親來親去的時候,江予奪看上去挺愉快。

熟悉的,可以把控的環境,對於他來說非常重要,離開這個環境,他就會處於緊張之中,緊張到會在陌生的環境裡倒頭就睡,緊張到睡著了連鬨鐘都聽不見了。

雖然江予奪下了決心要去麵對黑暗,但這不是戒煙,也不是改掉什麼壞習慣,甚至也不是直麵什麼心理陰影。

江予奪要對抗的是一生都不會消彌的那些傷害。

剛把行李收拾回櫃子裡,陳慶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晚上吃飯。

“我不想動了,”江予奪說,“你自己吃吧。”

“三哥你傷怎麼樣了,好點兒沒?”陳慶問。

“還能好不了麼,”江予奪說,“挺好的。”

“你不想出來就不出來吧,”陳慶說,“我一會兒跟大斌吃完飯去酒吧。”

“效果怎麼樣?”江予奪問。

“還不錯!”陳慶一提這事兒聲音就揚起來了,“沒動手,話都不說,昨天我們去了能有七八十個人,杵了滿場,今兒晚上還能再多點兒。”

“嗯。”江予奪笑了笑。

“本來吧,要真想再多,也沒問題,一聽三哥的事兒,全都來了,”陳慶說,“我控製著了,畢竟是積家的錢,雖說歪著來的歪著花,也不能歪一次就花太多了。”

“張大齊有沒有什麼動靜?”江予奪問。

“兩天都沒見著,不過昨天他們保安都出來了,盯著我們呢,”陳慶說,“估計再去兩天,真就能包場了。”

“去夠一星期再說。”江予奪說。

“沒問題。”陳慶說,“惡心人我的強項。”

掛了電話之後程恪走過來檢查了一下他頭上的紗布:“這得換了,有血出來。”

“坐飛機的時候覺得有點兒脹。”他摸了摸頭。

“要我幫你換嗎?”程恪問。

“不用,”江予奪拿出小藥箱,“一會兒咱倆去趟超市吧。”

“買什麼?”程恪問。

“要買的多了,冰箱都空了。”江予奪剛看了一下冰箱,基本已經沒什麼能吃的了,得去補充一下,要不他跟程恪天天都得吃外賣……

他和程恪。

他看了一眼程恪。

“怎麼了?”程恪說,“也不全是我吃的啊,我才吃了幾口啊?”

“你還吃嗎?”江予奪問。

“怎麼還不讓吃了啊?”程恪說,“收夥食費唄?要不今天我給錢得了。”

江予奪心裡猛地一鬆,感覺嘴角有些拽不住:“你今天不回去吧?”

“起碼開業之前我都住這兒,”程恪在他鼻尖上彈了一下,“這幾天有點兒忙,我一條胳膊,需要有人伺候著。”

“我麼?”江予奪馬上問。

“不然陳慶嗎?”程恪嘖了一聲。

“他才不會伺候你,”江予奪也嘖了一聲,“他對你意見大了。”

“我對他意見也不小,”程恪說,“我都佩服你倆能好這麼多年。”

江予奪笑了笑,正想說話,程恪的手機響了。

“誰啊?”他隨口問了一句。

“不知道,可能許丁……”程恪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就沒了聲音。

“誰?”江予奪湊過去看了一眼,手機上隻顯示了一個電話號碼,並沒有名字,但程恪突然變得有些難看的臉色說明這個號碼他不存都能記得。

“操,”程恪咬了咬嘴唇,抬眼看了看他,“我爸。”

江予奪愣住了:“你爸?找你乾嘛?”

沒等程恪說話,他一下站了起來:“為了程懌那個傻逼嗎!”

“我先接了聽聽,你先把去超市要買的東西列個單子。”程恪拍了拍他的臉,如果隻是為了程懌,老爸真不一定會再打電話過來,他打傷程懌的事老爸已經知道,他拿了程懌一百萬的事,在老爸眼裡根本不算事。

隻有一個可能。

老爸是因為江予奪。

江予奪滿臉不爽地拿出一張煙殼紙,坐在桌子旁邊開始寫清單,程恪走到後院,接起了電話:“爸?”

“你有沒有時間。”老爸的聲音傳了出來,沒帶什麼情緒,聽著冷得很。

“什麼事兒?”程恪問。

“我就在你男朋友家門口,”老爸說,“你如果有時間……”

“你在哪兒?”程恪猛的提高了聲音。

“你男朋友家門口,”老爸報出了江予奪家的地址,“這兒有個書報亭,五分鐘之內我希望見到你。”

“就在電話裡說。”程恪的聲音一下也冷了下去。

“五分鐘。”老爸掛掉了電話。

程恪愣了一會兒,轉身往屋裡走的時候,看到江予奪正站在窗邊,他趕緊快步走過去:“你……”

“那是不是……你爸的車?”江予奪往外指了指,轉回頭看著他,“車牌看不全,三個1。”

“你怎麼……你聽到了嗎?”程恪一陣心疼。

“我聽到你問他在哪兒了,”江予奪扯扯嘴角,“那麼吃驚,我估計他隻有在門口,你才會是這個反應。”

程恪有些鬱悶地把手機扔到沙發上:“讓他在那兒等著吧。”

“車上還有人,”江予奪說,“你不去,他就會過來了……去吧,我沒事兒。”

程恪沒說話。

“真的,”江予奪說,“我現在心情還可以,沒事兒。”

“你就在這裡,”程恪指了指窗邊,“就站在這兒,看著我。”

“嗯。”江予奪點頭。

“一直看著我,到我回來為止。”程恪說。

“嗯,彆怕,”江予奪捧著他的臉搓了搓,“我在這兒盯著呢,沒人能在我這兒把你怎麼樣。”

程恪笑了笑,穿上外套出了門。

他讓江予奪看著他,是想讓江予奪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這件事上,沒有機會去分神想彆的。

但江予奪的這個回答,實在讓他有些鼻子發酸。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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