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程恪看著江予奪第三次用極不標準的姿勢甩過來的側踢,歎了口氣,“重心太前了。”
江予奪嘖了一聲:“我覺得差不多了啊。”
程恪沒說話,側身抬腿,一個側踢踢在了他胳膊上:“跟我差不多?”
江予奪歎了口氣。
“再來,”程恪抬抬下巴,“腦子裡先過一遍姿勢再出……”
“哈!”江予奪沒等他話說完就已經一聲吼,又一個側踢過來,依舊不標準。
勁兒倒是挺大的,踢得程恪晃了一步。
“我讓你腦子你先過一遍姿勢再出腿!”程恪瞪著他。
“我過了。”江予奪說。
“你過什麼了?”程恪走到他身後用手扳著他的肩,“側身!右腳蹬地!重心放到左腳,轉!髖關節帶著腿!膝蓋起來!小腿踢出去!”
江予奪被他扳著踢到一半就往後倒著撞到了他身上。
“這姿勢太彆扭了,”江予奪皺著眉,“踢就踢,還這麼多講究。”
“正確的姿勢能讓你一腳出去更有力量,”程恪有些無奈,“要不先放一下橫踢,你換換腦子,先來幾個後踢吧,就上回教你的。”
“你不是說橫踢是最常用的麼,不會橫踢就他媽不會跆拳道。”江予奪有些不爽。
“那你橫了半天也他媽沒橫對啊,”程恪說,“換個動作……”
“不。”江予奪打斷了他。
“……操,”程恪有些無語,“行你再……”
“啊噠!”江予奪再次一腳橫踢過來,踢在了他後背上。
程恪頓時有些來氣兒,轉頭看著他:“噠你大爺!我他媽讓你想明白了動作再出腿!你踢了這麼多次有一次想了嗎!”
“想了!”江予奪也有些不爽。
“你想了個屁了!”程恪提高了聲音。
江予奪沒吭聲。
“你要就想好了再出腿,要不就先練一下彆的。”程恪轉身走到一邊。
“不練了,”江予奪不耐煩對著地上的一塊腳靶踢了一腳,腳靶往前飛出,砸在了程恪腳後跟上,“煩死了,這麼多屁事。”
“是我讓你練的嗎?”程恪被砸得生疼,頓時就有點兒竄火,轉過身瞪著他,“是他媽誰天天說我答應了又不教啊?”
“有你這麼教的嗎!”江予奪也瞪著他,“這也不對那也不對,怎麼都不對!我他媽踢了這麼半天有一次對的嗎!”
“沒有啊!”程恪說,“你哪怕對一次給我看看啊!”
“不練了。”江予奪一甩手。
“嚇唬誰呢?”程恪說,“你當我很想教啊?”
“我他媽不練也一腳能踢飛你。”江予奪說。
“來來來,”程恪火了,轉過身衝他張開胳膊,“讓我飛一個來,三哥多牛逼啊,還他媽用學嗎,吹口氣就能讓人上天了。”
江予奪衝了過來,對著他胸口就是一腳踹了上來。
程恪第一反應就是這腳正踹依舊姿勢不對,第二反應……就沒反應了,江予奪速度非常快,哪怕是他吃了一年的藥,每天都喊著自己反應遲鈍記不住東西,這撲上來的速度還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且力量很足。
程恪被他一腳踹得退出去好幾步,扶了一下旁邊的架子才站穩了。
“你不是挺牛逼麼?姿勢標準動作優美!重心!直線!髖關節!膝關節!”江予奪一臉不痛快地指著他,“我這麼不標準不也……”
程恪沒讓他把話說完,抬腿就是一個標準的下劈,狠狠砸在了江予奪肩膀上。下劈是程恪很喜歡用的,殺傷力很大,這一下他沒太用勁,但也砸得江予奪往旁邊錯了兩步。
“下劈!我他媽教過你!”程恪沒有給江予奪站穩的機會,猛地轉身一個後擺踢在了江予奪臉上,依舊沒用勁,但還是把江予奪給踢倒在了地上,“現在是後擺!”
“操|你大爺!”江予奪腿一蹬,從地上躍起,彎腰撞了過來,一肩膀撞在了程恪肚子上,接著狠狠一扳,把程恪掀倒在了地上。
接著又一拳砸在了程恪臉上,雖然也沒用力,但程恪臉上沒有護具,還是被砸得挺疼。
“你他媽反了啊!”程恪吼了一聲,抬手右衝打在江予奪左側肋骨上。
江予奪勁兒鬆了鬆,被他掀開了。
程恪翻身起來,左膝跪地,沒站起來直接就一腳蹬出去,把江予奪踹倒。
江予奪倒下的時候抄住了他的腳,狠狠一拉。
接下去的場麵就很混亂了,兩人在地上打成一團。
江予奪向來沒有章法,怎麼順手怎麼來,程恪在他的無賴打法之下努力保持讓動作不變形,每一下出手都力求標準。
雖然打到後邊兒他也不知道自己用的都是什麼招了,總之難舍難分,為了公平,程恪還在混戰中一把扯掉了江予奪頭上的護具。
“你倆怎麼回事啊!”旁邊傳來了教練小楊的聲音,“彆打了!多大的人了啊!”
接著幾個教練都跑了過來,一撲而上。
程恪根本不想停手,江予奪估計也沒有停的意思,被人強行架開的時候他倆相互又往對方身上踢了好幾腳。
“程哥!”小楊衝程恪吼了一聲,“搞什麼啊!冷靜點兒!”
“三哥,三哥,”那邊江予奪也被三個教練拽著,就差抱腿了,“你跟程哥怎麼還能打起來啊!彆打了!自己人啊!”
“你問問他是怎麼教人的!”江予奪指著程恪吼,“破教學水平還冒充教練!”
“生源就這麼次!我他媽能教出個屁來!”程恪也吼。
“什麼生源?”江予奪愣了愣。
“自己查去,”程恪甩開了架著他胳膊的人,“行了沒事兒。”
江予奪沒再說話,旁邊的人看了他倆一會兒,又勸了兩句,三步兩回頭地走開了。
程恪和江予奪站在原地杵了一會兒,誰也沒理誰。
程恪不想說話,跟江予奪打了一架倒不是主要的原因,跟江予奪在健身房當著十多個健身人和一堆教練的麵打了一架,才是讓他不想說話的最大原因。
丟人。
他跟江予奪很少吵架,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就這麼竄火。
江予奪個傻逼估計是太久沒跟人動手了,一開始就沒憋著,雖然雙方力量上都有數,但招式上都一點兒數也沒有,除了沒用太大勁之外,一拳一腳打哪兒都不含糊。
操。
挺疼的。
還丟人。
程恪覺得非常不爽,過去拿了外套穿上扭頭就往健身房門口走。
路過江予奪身邊的時候他一眼都沒往江予奪臉上瞅。
“你不洗澡啊?”江予奪在他身後問了一句。
“洗個屁。”程恪頭也沒回地說。
“操。”江予奪說。
小楊站在門口,程恪出來的時候他愣了愣:“程哥,走了?”
“嗯。”程恪應了一聲。
“哎,你……”小楊歎了口氣估計是還想勸,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三哥也走了啊?”
“挨頓揍還不走麼。”江予奪的聲音在後頭。
“哎。”小楊又歎一口氣。
程恪走了幾步,想想有點兒不服氣,轉過了頭。
江予奪在後頭跟得挺緊的,他這一停,江予奪差點兒沒刹住撞他身上,一挑眉毛:“乾嘛!”
“你挨頓揍?”程恪說,“你是抱腦袋趴地上扛著了還是滿場跑了?挨頓揍?你沒動手是吧!”
“那你就說你揍沒揍我吧!”江予奪瞪著他。
“你揍我了沒?”程恪問。
“揍了啊,”江予奪說,“那你也沒少揍我啊!你他媽還把我頭盔掀了揍呢!”
“那叫護頭。”程恪說。
“我就叫它頭盔,”江予奪說,“頭盔,頭盔,頭盔。”
“滾蛋。”程恪轉頭繼續往前走。
江予奪繼續跟在他身後往前走,一路誰也沒說話,程恪好幾次想回頭看看江予奪還在沒在後頭,但咬牙挺住了沒有回頭。
借著轉彎的時候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
看到了氣焰囂張甩著胳膊走路的江予奪的影子。
突然有點兒想笑。
江予奪肯定還在不爽,氣得走路都走出八爪魚的姿勢了。
不過程恪忍著沒笑,依舊沒回頭。
他知道自己今天有點兒急了,但江予奪學東西明顯一點兒耐性也沒有,態度一點兒也不端正,連起碼的……尊老愛幼都沒有,他不想慣著。
他又不是陳慶。
進了屋之後程恪直接拿了衣服去洗澡,江予奪跟過來想說什麼,他把浴室門關上了。
“你真生氣了啊?”江予奪在門外說。
“廢話,”程恪把門打開,看著他,“你想說你沒生氣?”
“我氣完了啊。”江予奪說。
“我還沒氣完呢!”程恪吼了一聲,把門又關上了。
“這門攔不住我。”江予奪擰了擰門把手。
“敢進來我就敢拿噴頭抽你個不要臉的。”程恪脫了衣服,狠狠地放臟衣籃裡一摔。
話剛說完,門就被江予奪打開了,他手裡拿著一根小鐵絲,靠在門邊看著他。
程恪取下了噴頭。
“我沒進去,”江予奪說,“我就是把門打開了。”
程恪拿著噴頭的手舉在了空中。
停了幾秒之後,他把噴頭放了回去,脫光了開始洗澡。
“你怎麼氣性這麼大,”江予奪說,“氣了半小時了。”
“要學跆拳道的是不是你,動作做不標準的是不是你,做不標準還不肯好好練的是不是你,不肯好好練還動手先打人的是不是你?”程恪說。
江予奪沒說話。
“我現在就是還在生氣,”程恪說,“我也沒什麼耐心,但是我一直忍著了,結果忍完了你上來就跟我動手,我氣半小時你覺得久了?我告訴你我打算再氣二十四小時的,你慢慢等著吧。”
江予奪沒有聲音,程恪也沒回頭看他,繼續洗澡。
過了好半天,江予奪才歎了一口氣:“我也不是故意的。”
程恪沒理他。
“我長這麼大,”江予奪說,“好像從來沒學過什麼東西,就覺得……一遍又一遍的,很煩。”
“學東西又不是玩。”程恪說。
“所以我就急了,”江予奪停了幾秒,“而且我覺得……挺沒麵子的。”
程恪愣了愣,轉過頭。
“嗯。”江予奪點了點頭。
“什麼沒麵子?”程恪問。
“老學不會,”江予奪皺了皺眉,“明明你打不過我,還老挑我毛病,明明我打架誰也不怵,結果還怎麼也學不會了,就挺沒麵子。”
程恪看了他好一會兒:“你現在不是學打架,我也不是在教你打架,這是兩回事,這個跟誰打架厲害沒有關係。”
“哦。”江予奪應了一聲。
“哦個屁。”程恪轉頭繼續洗澡。
“那你還教我嗎?”江予奪問。
“等我氣兒消了。”程恪說。
“什麼時候能消氣兒。”江予奪馬上問。
程恪歎了口氣,又轉頭看著他。
“你要我給你道歉嗎?”江予奪問。
“不用,”程恪說,“我知道你道歉費勁,我聽著也費勁。”
“那不道歉你什麼時候消氣兒。”江予奪執著地又問。
“洗完澡就消了,”程恪說,“你彆吵我。”
“嗯。”江予奪轉身回了客廳。
程恪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江予奪正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個喵腦袋看著。
這個喵腦袋是程恪做的,用儘了畢生的並不存在的diy能力,趕在江予奪生日之前做好了。
一個大圓毛球上麵頂著倆小圓毛球,中間用兩顆小扣子做了倆眼睛,除此之外鼻子嘴都沒有,連胡子都沒有。
“米老鼠!”
“倉鼠!”
“竹鼠!”
“金絲熊!”
“豬!”
“我!”
“你!”
江予奪猜了一圈也沒猜到是喵。
這些答案,程恪一點兒也不意外,他自己做完了也沒覺得哪兒像個貓。
不過喵毛圍巾變成了這麼個東西,江予奪倒是完全不介意,喜歡得不行,晚上睡覺都要放在枕頭邊兒上,有時候還要蹭著臉。
想到這兒他就一陣心軟,過去伸手在江予奪腦袋上扒拉了兩下。
“氣完了?”江予奪馬上抬頭問了一句。
“嗯。”程恪歎氣,拿了洗好的內褲去後院晾了。
“我剛想了一下,”江予奪跟了出來,“我把動作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哪個動作?”程恪進屋。
江予奪又跟了進來:“先過了一遍橫踢。”
“橫踢你的問題就是重心不對,”程恪走進臥室,從衣櫃裡拿了件t恤出來套上了,“其實我也覺得挺奇怪的,你打架的時候無論重心還是方向都特彆穩,怎麼一到橫踢,就找不著平衡了。”
“現在找到了,你看啊!”江予奪迅速擺了個架式,沒等程恪阻止,他已經一個橫踢掃在了櫃子上,“啊噠!”
櫃門上掛著的一個黑色方盤子摔到了地上。
“噠你大爺!”程恪吼了一聲,“腳給你噠斷了!”
“怎麼樣!”江予奪抬起腳,在腳背上搓了搓,“對了吧?”
“……對了,”程恪簡直無語了,但江予奪這一踢的姿勢的確是對了,不僅對了,而且非常帥氣,“腳疼嗎?”
“不疼,我沒用力……”江予奪看到了地上的盤子,“哎操,沒壞吧?”
“你比喵還煩人。”程恪撿起了盤子,這盤子掛這兒之後被喵扒拉下來至少五次,摔得角上都有點兒脫漆了。
盤子是江予奪做的,每次看到,程恪有會覺得驚訝。
各種拆出來的手表零件淩亂地排列著,上半部用的差不多都是圓形的零件,大大小小的齒輪,擺輪,大大小小的表盤,下半部分是各種形狀不規則的軸承,指針,彈簧,或交錯或重疊。
雲和蒲公英。
這是江予奪給這個畫起的名字。
上麵是一朵一朵的蒲公英,下麵是雲。
雖然這東西就跟江予奪做的燈一樣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但程恪還挺喜歡江予奪這種亂七八糟的創意。
有時候感覺就跟他這個人似的,複雜混亂,卻又很單純。
“沒壞。”江予奪拿走盤子,掛回到櫃門上。
“去洗澡吧。”程恪說。
“我剛是不是挺帥的。”江予奪問。
“……是。”程恪點點頭。
“你真不生氣了吧?”江予奪又問。
“不氣了。”程恪說。
“那我去洗澡,”江予奪挺愉快地拿了衣服,轉身走出了臥室。
程恪伸了個懶腰躺到床上,看著那個盤子出神。
江予奪很快洗完澡回到了臥室,拿著毛巾胡亂在頭上擦著,走到他身邊:“程恪。”
“嗯?”程恪看了他一眼。
“你生氣的時候……挺帥的。”江予奪說。
“……所以呢?”程恪說,“下回繼續?”
“不是,”江予奪笑著在他肚子上摸了一把,“就……”
程恪嘖了一聲:“先吃飯,我餓……”
“餓了吃我。”江予奪沒等他說完就把毛巾往地上一甩,撲了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o≧口≦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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